中年男子默默放下斧頭,悶聲說道:“這高柳城,怎麼也算是棲鳳府當中,位列前三的大城,總覺得每一處,都透露著粗糙的痕跡,總有一種怪異之感。”
陸公平靜道:“你是說城中,有關各坊的劃分?還是城守府?又或者是監天司?”
“都有。”
中年男子應道。
“你要知曉,高柳城建成之初,仿的是棲鳳府城。”
陸公微微撫須,含笑說道:“你是從棲鳳府城而來,眼中看見的高柳城,自然是處處不夠完善。”
“但不要忘了,棲鳳府城的建造,本身也是效仿古城遺址。”
“包括規章製度、各處府衙、品階官位,都是沿著殘存古籍記載,進行重新修訂的。”
“當今的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在廢墟之中重建,在迷茫之中探索。”
“不要嫌棄這裡的短處,該要看這裡近些年的進展。”
“且看當年,高柳內城,產生亂象,這就是當年不夠完善的弊端。”
“事後,棲鳳府派來監天司,長期駐守,監察全城,這就是改善的方式。”
說到這裡,陸公幽幽說道:“至少,目前為止,所見的情形,老夫還是頗為滿意的,至少這麼些年,高柳城一直在改善,勝於當年。”
中年男子微微點頭,正要說話,卻偏頭看向院門處,皺了皺眉。
“像這些不斷上門拜訪,妄想攀附的,也是您老人家感到滿意的嗎?”
“所謂人情世故,本身也是這個時代,在逐漸恢複秩序文明的趨勢,從而可以窺見,高柳城近些年來,頗為安定,日漸繁華。”
“所以?”
“讓他們滾!彆煩老夫看書。”
“好的。”
中年男子拍了拍粗糙的雙掌,往外走去,打開院門。
院外聚了十餘人,分彆來自於內城各家。
“孫家設宴,欲請陸公出席,這是請柬……”
“我劉家有字帖一副,乃是‘淨地’當中遺存古物,請交與陸公,代為品鑒。”
“白家近期獵得一匹異馬,通體鱗甲,疑為蛟鱗馬,請陸公賜名。”
“周家得一奇花,恐未能養活,煩請陸公栽培,期間所有花費,皆由周家負責。”
“城守府已於內城之中,騰出三座宅院,相互打通,作為高柳書院。”
隨後又有城守府的人,恭敬說道:“今記於陸公名下,望陸公回書院坐鎮,教書育才,興我高柳。”
“……”
中年男子麵無表情。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眼前的場麵。
陸公剛回高柳城之時,便是如此。
因為不耐其煩,所以前兩日,才搬到了這外城的臨江坊,本已消停了不少,清淨了一些。
但昨夜妖邪越過城牆,闖入臨江坊,各方都認為是陸公出手,平定亂象。
加上今日一早,棲鳳府城那邊傳來消息,陸公的親傳弟子,被推舉為棲鳳府梧桐神廟十二廟祝之一!
這不能消停的日子,便又開始了。
高柳城各方勢力,爭先邀請。
這已經不是第一批了。
天還未亮,就有柳尊神廟的一位廟祝親自前來,借著求教之名,邀請陸公入內城,暗示此去神廟,必不讓陸公失望。
今日,還有三批來自於高柳城之外的商隊,代表背後的勢力,前來拜訪,直接帶著真金白銀,全都被他打發了去。
“陸公身體不適,不能見客,都回去罷。”
中年男子緩緩說道:“至於禮物……陸公平生,不受外人之物,所謂無功不受祿,各自帶回罷。”
眾人還要開口,紛紛上前來。
中年臉色微冷,道:“昨夜妖邪攻城,損害不小,爾等若真有心,該去處理各方善後諸事……”
他聲音落下,便黑著臉要直接關上院門。
但下一刻,眉宇一挑,卻看向了街巷末端。
眾人紛紛順著他的視線,偏頭看去。
隻見那裡有個神色複雜的少年人,相貌清秀,衣著樸素,還有針線縫補痕跡。
左手提著一條臘肉。
右手還提著個布袋。
有離得近的,踮腳瞧了一眼,發現是一小袋子精鹽。
“你是……”
中年男子皺了皺眉。
原本見到人多,準備轉身回去的少年,略感無奈,說道:“我來拜訪陸公,但既然不見客,也不收禮,那我先不叨擾,回頭再來。”
來自於各方勢力的眾人,都麵麵相覷,頗感荒謬。
難怪陸公近來顯得頗為厭煩,原來是外城這裡,什麼阿貓阿狗,都聽得陸公之名,便不知高低,妄想前來攀附?
一條臘肉,一袋子鹽,就作為上門的禮物?
莫非以為陸公,是住他家鄰街上,艱難度日的窮困老人嗎?
但就在少年轉身要走的時候,就聽得院中傳來陸公的聲音。
“茶泡好了,不嘗一下老夫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