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感歎完‘還是床睡著舒服’的賀令昭,一轉頭,就見沈知韞站在十步開外看著他,賀令昭當即便道:“收起你那一臉鳩占鵲巢的表情啊!這本來就是我的床。再說了,我現在生病了,你總不能還讓我打地鋪吧?”
“我沒說讓你打地鋪,但是你就不能換過被褥再睡麼?”
這話倒提醒賀令昭了,但他躺都躺下了,自然不想再起來,便道:“無妨,我不嫌棄。”
沈知韞:“……”
但是她嫌棄。
很快大夫就來了。與大夫一道來的,還有王淑慧與賀令宜夫婦。
“大夫,我家二郎怎麼樣?”王淑慧急急問。
大夫收回診脈的手:“二公子近來憂思過慮,再加上寒風侵體,才會有頭疼發熱之症。老朽觀其脈象,二公子應是染了風寒。”
沈知韞還以為,賀令昭是裝的,卻不想他竟然真的染了風寒。
“大夫,除了風寒之外,我家二郎身子沒有其他問題吧?”王淑慧不放心。
“夫人放心,二公子隻是染了風寒,其他的並無大礙,老朽這便去開藥方。”
“有勞大夫了。”賀令宜讓人帶著大夫去隔壁開方。
他們正說著話,就聽外麵傳來了嘈雜聲。沒一會兒,披著狐裘的昭寧大長公主,便不顧天寒地凍的親自過來了。
“母親。”
“祖母。”
王淑慧與賀令宜一同上前去攙扶。
“二郎呢?二郎怎麼樣了?”昭寧大長公主一進來,便踉踉蹌蹌要往賀令昭床前走。
王淑慧道:“母親,您彆急,二郎沒事,大夫說,他隻是染了風寒而已,沒有大礙的。”
“即便是風寒也不能掉以輕心!”昭寧大長公主卻十分緊張,又轉頭問,“裘太醫怎麼還沒來?”
“公主,奴婢先前已經派人去請了,應該很快就來了。”
“讓人再去催。”昭寧大長公主厲聲說完,又轉頭去看躺在床上的賀令昭,“二郎,你怎麼樣?告訴祖母,你哪裡難受?”
“祖母,我沒事,就是頭有點疼而已,您彆擔心。”
“好好好,祖母不擔心,祖母不擔心。”昭寧大長公主嘴上說著不擔心,但沈知韞卻發現,她的聲音卻在抖。
很快,太醫就被請來了。
待太醫為賀令昭診過脈,也說賀令昭隻是染了風寒之後,昭寧大長公主的臉上才有了幾分血色:“好,有勞裘太醫跑這一趟了。”
裘太醫連稱不敢,便退下去寫方子了。
酉時一刻,賀承安回府後,要檢查賀令昭文章時,才得知賀令昭生病一事。
賀承安過來,看見闔府上下都圍在賀令昭床前時,賀承安的臉色當即就不大好了。在他看來,男子漢大丈夫的,怎麼能這般嬌弱。
而且一個風寒而已,他竟然弄的這般陣仗,真是狂悖至極!
賀令昭原本正靠在軟枕上喝湯,一抬眸,看見他爹黑著臉進來時,賀令昭端著湯碗的手下意識抖了抖,他立刻緊張解釋:“爹,我頭疼,所以今天的文章我……”
“文章哪有你身子重要。你忘了太醫剛才說,讓你少思多休養的話了?”昭寧大長公主道。
太醫這話賀令昭自是沒忘,但他爹……
昭寧大長公主似是洞察了賀令昭的心思,她跟著轉頭看向賀承安。
賀承安隻得改口道:“既然太醫讓你少思多休養,那你最近的功課便都免了。”
“謝謝爹。”賀令昭唇角揚到一半,又被他硬生生壓了下去,生怕被他爹發現。
昭寧大長公主的身子不好,王淑慧他們不敢讓她在這裡待久了,怕被賀令昭過了病氣,但昭寧大長公主不放心賀令昭,一直不肯走。
“祖母,我沒事的,喝過藥睡一覺就好了。”賀令昭也勸道,“再說了,有阿韞照顧我呢,您就彆擔心了,快回去歇著吧。”
沈知韞手中的藥碗突然掉了下去。
“小心。”旁側的賀令宜,眼疾手快,一把接住藥碗。
一時眾人齊齊全看了過來,沈知韞不自在抿了抿唇角。賀令昭也看見了,他不禁在心裡腹誹:自己不過叫了她小名而已,她至於那麼大的反應嗎?再說了沈懷章夫婦不也叫她阿蘊嗎?
賀令宜笑著岔開話題:“祖母,令昭小時候每次生病,都是您親自守著的。如今他已經成婚了,弟妹自然會照顧他的,您就放心吧。”
“祖母,您與母親回去歇息吧,這裡交給我便是。”沈知韞道。
聽他們這麼說,昭寧大長公主便沒再堅持。他們一行人往外走,賀令宜與程枝意走在最後麵。
出了賀令昭他們的院子之後,程枝意見賀令宜還回頭看了好幾眼,不禁小聲問:“怎麼了?”
“沒事。”賀令宜回過神來,對著妻子溫柔笑了笑,“我隻是有點擔心令昭。”
“有弟妹在,令昭不會有事的。”程枝意輕聲安慰。
賀令宜笑了笑,沒再說什麼,而是與程枝意一道離開了。
沈知韞草草用過飯,沐浴更衣過後,便讓侍女們下去了。青芷遲疑了一下:“二夫人,要不我跟紅蔻留下來守夜吧?”
青芷知道沈知韞和賀令昭是表麵夫妻,她想著,她和紅蔻夜裡守夜的話,沈知韞就能輕鬆一點。
沒等沈知韞答話,賀令昭便拒絕了。
“下去吧,我一個人可以的。”沈知韞道。
青芷隻得退下了。沈知韞去栓了門,再過來時,就見原本睡在床上的賀令昭,這會兒卻躺在榻上。
沈知韞愣了愣:“你這是……”
“床讓給你睡,我睡這兒。”賀令昭一掃先前病歪歪的模樣,單手枕在腦袋後,翹著二郎腿晃,活脫脫一副紈絝樣。
“不需要。”若在平常,沈知韞不會拒絕。但現在賀令昭病了,她不至於跟生病的人搶床睡。
“你不需要我需要,我可不想睡床上,被被子捂的出一身汗,明天風寒就好了。到時候,我又得抓耳撓腮的寫文章了,那我寧可多病幾日。”而且他的風寒也不嚴重。
沈知韞:“……”
寫文章有那麼可怕嗎?!
“但是你……”
“沒有但是,我困了。”賀令昭躺在榻上,大爺似的指揮沈知韞,“你把燈給我熄了。”
最後,沈知韞沒拗過賀令昭,隻得睡在了床上。
昨夜賀令昭記掛著今日的文章,一整晚都沒睡好,如今他病了不用寫文章了,賀令昭頓覺一身輕鬆,困意很快就湧了上來。
賀令昭擁著被子,翻身麵朝裡睡時,隱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
這被子之前是沈知韞的。
下午那會兒他躺在床上時,沈知韞雖然沒有說出口,但賀令昭從她的眼神裡,察覺到沈知韞介意彆人用她的被褥,所以他來榻上睡的時候,索性將這被子也帶過來了。
然後一整晚,那股若有似無的香氣,便一直縈繞在賀令昭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