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下午了,病人來的也少了,所以這會兒有空的醫生都圍過來看了。
“這個白術是……我聞一下……”孫運偉大夫拿了白術片放到鼻子尖聞。
陳實跟擺地攤似的,他介紹道:“您這眼光絕了,一眼就瞧出不一樣來了,這是用米泔水漂的白術。”
“有蒼術嗎?”
“有。”陳實趕緊舉起一包來:“這個是米泔水漂蒼術。”
孫運偉趕緊搶過來看,他說:“這兩個的炮製手法應該不一樣吧?”
宋謙走過來說:“白術是用米泔水漂了24個小時,再用清水漂12個小時。蒼術是用米泔水噴淋加悶潤之後,再炒製的。”
“工藝上有些區彆,主要思路都是發揮米泔水健脾養胃之效,同時緩和這兩個藥物燥烈之性的作用。對於那些體虛的病人,非常適宜,不易傷正。”
孫運偉的眼睛就沒有從這些特色飲片上離開過,他道:“這都是樟幫的拿手飲片,小陳,你們那裡是有樟幫的師傅嗎?”
陳實見他們過來了,他趕緊介紹:“這位就是樟幫的常青石師傅,這些特色飲片都是他手工炮製出來的。”
常青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次時間有點匆忙,就帶來這麼一點。我還打算過兩天做鳳眼枳殼,那是我們樟幫的標誌性飲片。”
董教授也趕緊招呼身後的學生上前看。
孫運偉道:“這都是好東西啊,早就聽聞樟幫除了刀工冠絕藥行,飲片也是極有特色的,尤其是擅長使用血肉有情之品,就像鱉血柴胡,豬心血酸棗仁之類的。”
“常師傅你們要是上午過來就好了,我上午還有個失眠的病人,你要是把這個拿來,我上午就給他用豬心血酸棗仁了,豬心血可以引藥入心,引血導血,治療效果肯定更好啊。”
旁邊醫生也紛紛聊了起來。
孫運偉不無感慨地說:“鱉血柴胡也好,增加了滋陰的效果,主要是能去虛熱,好東西啊。可惜現在這種飲片就隻能欣賞一下,用不了了。”
黃悅問:“為什麼用不了?”
孫運偉說:“用量太小了,動物血製品又存放不住,飲片廠不願意生產,我們想用也用不了。不說這種很特色的,連普通炒製的都沒有。”
“我記得以前有一個方子叫‘扶土抑木煎’,主治脾虛肝鬱,肝木侮土。像有些病人一到春天就容易腹瀉,其實就是因為春天是木氣升發的季節。”
“肝木升發太過了,就會疏土太狠,肚子就會不舒服了,這個方子就很好用。配伍也簡單,就六味藥,可除了新會陳皮之外,其他五個都是需要炒製的。”
“現在藥房就能找到一個炒白術,像炒白芍,煨防風、炒黃芩、煨葛根都沒了,這個方子就直接廢了。這麼好的好方子不能用,你還得想彆的招。”
都是一線的醫生,經曆的太多了,聽到孫運偉說到這個,其他人馬上七嘴八舌跟上了。
董教授也有些遺憾,雖然他是搞中藥出身的,但麵對這個情況,他也沒什麼好法子。
孫運偉歎了一聲,他道:“外麵的人都批評我們用藥越來越多,越來越繁瑣。有些時候我們是真沒辦法,就像我昨天有個女病人胬肉攀睛,眼睛腫的那麼大,看都看不見了。”
“想治這個病,我必然要用到大劑量的菊花,可菊花是甘寒之物,這個姑娘脾胃又很虛,用這麼大劑量很容易傷到脾胃,我又得想辦法用其他藥去製約,或多或少也會影響菊花的藥效,一個簡單的事情弄得那麼複雜,效果還不一定更好。”
常青石道:“其實不用那麼麻煩,炒一炒就好了,我們樟幫有一個紙上炒。就是用一張紙放在鍋裡,再把藥放上去,炒到紙黃就能緩和寒性,還不會影響菊花的藥力。”
宋謙補充道:“菊花是清熱解毒,清肝明目的要藥,但因為其性寒涼,一旦用量過大就容易傷到脾胃,炒一炒就解決這個麻煩了,很簡單啊。”
孫運偉醫生聽得笑了:“說的那麼簡單,誰來給你炒啊。”
常青石挺了挺身子。
宋謙指著他:“當然是常師傅。”
孫運偉沒聽懂:“什麼意思?”
宋謙道:“去了我們那兒,你們對飲片有什麼特殊的要求,直接跟常師傅說,常師傅現場給你們炮製。”
“等會兒!”董教授這會兒才聽出不對來,他問:“什麼意思?”
常青石對他道:“您不是說他把您的醫館拆了帶走都行嘛,他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