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有年輕的好。
老了也沒有很糟糕。
蘇幕遮像是被觸動了心中的情緒，腦海中似乎又閃過一幕幕回憶，最後停留在一張有些泛黃的老照片上。
照片上的每個人都無比鮮活，穿著土裡土氣的軍裝，笑得少年般燦爛。
然而……
這些都隻是曾經了……
那段最美好的時光，被定格住了，也被他們所有人一起撕碎了……
搖了搖頭，他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陳歲：“你在想什麼？”
陳歲看了他一眼，老老實實的說道：“我在想，到底是應該叫你蘇哥，還是叫你蘇叔……”
他才二十出頭。
蘇幕遮已經五十多了。
按理說，當他叔叔都夠了，叫哥是不是差輩兒了？
蘇幕遮頓時滿臉黑線，他擱這兒掏心掏肺，感慨人生，這小王八蛋擱這兒想是應該叫他哥還是應該叫他叔？！
蘇幕遮頓時就心梗了。
枉他以前還覺得守護百姓，為了祖國的花朵負重前行是件特彆光榮的事兒！
結果祖國的花朵就這？！
這是祖國的竹杠吧？！
專門抬杠，專門插人肺管子！
“嗬嗬。”
對著陳歲笑了一下，蘇幕遮直接就找那幾個老兵哥哥去了，跟小屁孩，真是一點都沒法聊！
陳歲也不在意。
實際上他情商挺高的，如果有人覺得他說話冒犯，那一定是他故意的……
他清楚蘇幕遮在說什麼，但他真的不太想聽。
他認可這些老兵們的付出，但如果讓他真的共情，總感覺會有一種對於現在歲月靜好的負罪感。
這就像是大熱天，當著口渴的人麵前，躺在陰涼處吃冰鎮西瓜，想想還覺得挺爽的。
但如果突然知道對麵這個口渴的人，是一名進城為鄉下孩子買書，兜裡雖然有錢，但連兩塊錢的冰水都舍不得給自己買一瓶的鄉村教師……
這特麼半夜睡覺想到白天的事兒，都得突然坐起來，一邊抽自己大嘴巴子，一邊罵自己“真該死啊！”
他就一剛畢業的大學生。
他覺得自己還沒有這種背負什麼東西的覺悟，這就是為什麼當時侯毅說那句話時，他下意識的想要反悔。
這種精神……
份量實在是太重了。
他深深覺得自己扛不住那些烈士的英魄，更承擔不起那一雙殷殷期盼的眼神，或許也壓根不配。
“山的那邊是什麼，是烈士的英魄……”悠揚的歌聲從廣播中傳出，響徹了整間療養院。
在這個寧靜而又祥和的午後。
陳歲凝望著蘇幕遮，還有那幾位老兵談笑下棋的身影，嘴角下意識的彎起了一絲弧度，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了起來。
微風吹過。
拂動少年額頭的碎發，靠在灑滿陽光的椅子上，呼吸沉穩，放鬆而又祥和的睡熟了。
許久。
一件大衣輕輕披在了他的身上。
一件老舊的靠枕輕輕墊在了他的脖頸。
一支縫縫補補的破舊老傘輕輕擋在了他的頭頂。
少年睡在暖風裡，樹影投射下斑駁的光影，在微風中晃動，耳邊的歌聲仿佛從遙遠的過去傳來：“山的那邊是什麼，是烈士的英魄……”
……
【你的靈魂在天地之間遊蕩，渾渾噩噩中你看見了一條漆黑的長蛇，勾連天地，銜著一盞冥燈，無數陰魂在冥燈下跪拜叩首，如同螢火一般聚散。】
【無知者，因為你的無知，死亡拒絕為你敞開大門，你將被送還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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