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梁禎拍了拍章牛的右臂。
“哥哥!”章牛眉頭緊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他們是要殺你!”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梁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勇氣這麼說的。
趙尚華身高七尺六寸,他的馬也有六尺五寸高,這讓他在跪在地上的眾人眼裡,就像泰山一般巍峨,氣勢如虹,不可抗拒。
看著跪了一地的軍候、屯長、隊長們。趙尚華麵無表情,心中,更是毫無波瀾。事情的起因,已經查清楚,就是一個壯丁經受不住刺激,瘋了。可這引發的蝴蝶效應,卻造成了非常嚴重的踩踏事件,三十一人死亡,五十多人受傷。死者甚至還包括一名軍候、兩名屯長。
“長史,殺嗎?”剛剛開口穩住局勢的騎士問道。
趙尚華掃了一眼灰頭土臉的眾人——包括梁禎在內,所有人都儘量壓低身子,以免被趙尚華注意到。死到臨頭時,沒人不會害怕,至於死不認罪,甚至公然喊冤的,那是嫌罪名還不夠大。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殺之,又有何用?”趙尚華低聲對騎士道,然後提高了音量,目光也陡然變冷,“再有下次,定斬不饒,可否明白?”
“明白!”
“明白!”
“起來吧。”
眾人紛紛叩頭:“謝長史不殺之恩。”
梁禎雖然心底覺得有點彆扭,但身子還是很誠實,甚至比其他人,還要賣力。畢竟這個時候,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泯然眾人,太過“出類拔萃”,那就是在逼趙尚華開殺戒了。
有了這段小插曲,眾人的臉,拉得更低了,兩千人的軍隊,如同兩千具行屍走肉,在焦黑的城池中,漫無目的地遊蕩著,被裹挾其中的梁禎甚至一度還產生了錯覺,以為這就是科幻片中的末世。
隊列又一次停了下來,不過這次,是因為前路被人擋住了。對麵的人馬,同樣兩麵紅底黑邊旗幟,隻不過,鏽主將名字的那一麵上,繡著的是一個“李”字。這路兵馬,是來自遼東郡的援軍,遼東郡的人口比遼西郡要多將近一倍,因此他們來的援軍也多,約有四千人。
莫不是飛將軍李廣?此念頭剛冒出,梁禎隨即自嘲一笑。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而玄菟郡的郡衙,就在兩股人馬交彙處的左手邊。其中郡衙的大門及兩旁數間房屋,是雙方反複爭奪的焦點,因而,留下的屍體也是最多。而這些屍體,又大多浸泡在一條凍結的血河之中。
趙尚華帶著十來親兵,拋開了中軍大隊,來到郡衙前,與那個李姓長史互相行禮,然後各帶著一夥人,走進郡衙。令支縣的軍士,由於最靠近郡衙,因此趙尚華的佐將手一揮,便讓梁禎點了一隊精壯,護在趙尚華身邊。而對麵的李長史,也是同樣的做法。
沿著屍體的指引,兩位長史在百十兵卒的簇擁下,終於來到了太守的公堂。眾人費了好大的勁,才在一片焦黑的公堂中,發現了玄菟郡的太守。他正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袍甲上覆蓋了厚厚的一層血汙。他麵前的公案上,放著他的腦袋。焦黑的眼珠瞪得老大,似乎是在質問,援軍為什麼來得這麼晚?
其實,說句公道話,遼西跟遼東的援軍,來得夠快的了,自接到報警,判斷敵情、集結兵馬,再到走完數百裡的山路,耗時,不過是八九天。但這速度,很明顯,遠遠不夠。現實總是這般殘酷,雖說援軍確確實實跑斷了腿,但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替鄰郡的袍澤收屍。
梁禎算是切身處地地感受到了,曆代中原王朝,對北方遊牧民族的憤怒與無奈——你說攻吧,人家又不跟你進行主力決戰。你說守吧,如此漫長的邊防線,再雄厚的兵力,也能給削單薄了。那時,人家隻要集中力量,猛攻一點,就不會有不破的道理。
“快看,這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