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跑!”軍官們聽著鼓聲下達下一個命令,兵卒們腳下的腳步聲,沉了不少。
忽然,前軍中部舞起了白旗(注2)。
“作戰隊列,齊步走~!”軍官們逐次傳聲,並領著自己屬下的兵士,朝兩側的空地散去。
梁禎的那一曲,是長戟兵,且位於軍陣最外側,而且,現在模擬的情況,是在行進中遇敵,故而需要快速前進至軍陣正前方,然後由豎隊便成橫隊,以掩護身後的刀盾兵。梁禎作為軍候,站在最前麵,他身後,是旗手黑子,黑子左側,是第一護旗手,右側則是兼任曲軍正及書記員的第二護旗手邊青誠。而作為曲副官的左延年,則留在隊列的尾部。
隊列中,每個兵卒與前後左右的兵卒之間的間隙,都保持在三尺左右。另外,每個什之間,都預留出一定的空間,供排在長戟陣前的弓弩手後撤之用。同時隊列後方,塵土飛揚,馬蹄如雷。待到塵土落儘之時,長戟陣後,已經多了兩隊騎士。這兩隊騎士也分為兩種,前麵十行,是輕裝遊騎,後麵五行,則是甲騎具裝。
“擘張弩~試射!”
“步弓~試射!”
一團黑雲,忽地從梁禎眼前升起,接著是稀裡嘩啦的箭矢落地聲。
“踏張弩~試射!”
梁禎隻覺得後腦勺一涼,眼前一黑,那烏雲的戰雲,竟是從腦後飛來的。
“騎弓~試射!”
又是一團黑雲蓋過了太陽。
“弓弩後退!”
長戟陣前方的弓弩陣立刻化整為零,從長戟陣中預留的數十條通道那退入後方的大陣。
“緊密陣型!”長戟陣的指揮官下令道,一陣“橐橐”聲後,戟牆終於成型,那數丈長的尖刺,遠看上去,就如同一隻蜷在一起的刺蝟,雖不能主動進攻,但敢於挑釁者,也必是九死一生。
過不多時,令旗一揮,黃塵四起,兩側的輕重騎兵一並突出,在軍陣前方的空地中,扯起一道高達數十丈的厚重土牆。仗打到這裡,要是中軍主陣還沒散亂的話,那這仗就算是打勝了,騎兵就是去追擊殘敵的。要是主陣亂了的話,那騎兵們就是前出以掩護撤退的,而這仗,也自然是敗了。
演練完畢,趙苞宣布殺豬宰羊,以犒勞士卒,並在酒席間,第一次對大夥大加讚賞。不是士卒們今天真的做得比以前要好,而是因為今晚這頓,是踐行宴,參宴的五千兵卒,明天一早,就有四千人要各奔東西,以和各州新抵達的壯丁們組合成軍。故而,今天很可能是趙苞與他們之間見的最後一麵。當領導的都一樣,不到最後一刻,都舍不得誇讚下屬,這一點,大概古今都是一個樣。
時間已是盛夏,各地運來的錢糧物資,都聚集在薊縣、臨淄二城,聚在薊縣的,多是棉衣、糧食等輕型物資,這部分,可以由人力、畜力運到遼西,而聚在臨淄的,則多是弩車、武剛車等重型器械,需要用船隻,由海路送至遼西。
次日一早,梁禎便和左延年徐病已等幾人啟程出發,數日後,來到渤海郡郡治南皮縣的校場,沒想到的是,梁禎竟然在這裡,碰到了趙尚華。
原來,自打那次西園籌錢以來,以趙忠為首的中常侍們是日夜催促出師,理由也很簡單:十多萬軍馬民夫,每日的耗費都是個天文數字,趙苞拖得越久,對國庫、官員、民眾的損失也越大。就連趙苞的真正舉主——袁家也不得不顧及一眾門生故吏的呼聲,暗地裡敦促趙苞儘早出兵。
趙苞爭不過,隻好三步當一步走。而為了儘可能避免摔倒,他將許多在遼西郡任職時的下屬,調進了軍中,因為這些人都比較熟悉夫餘地的情況,以他們為幕僚,可以增加勝算。故而,趙尚華也被調了過來。
但趙尚華剛到任,就遇上了一個很頭疼的問題,他手下的軍士,有不少是來自南方的越人,那時候人口流動性很小,十裡不同音,相隔百裡就已經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了,更何況是相隔千裡?所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操練軍陣,而是讓那些越人,聽得懂軍令!趙尚華想到了一條“妙計”,就是將漢人與越人混編,好讓隊列能夠保持行進速度一致。
然而,想法很豐滿,現實卻總是很骨感。趙尚華或許感覺不到,但作為基層軍官的梁禎,在上任伊始,就感受到了:
為了克服語言的障礙,趙尚華將各曲屯隊什的主官、副官,都換成了漢人,他的本意是,越人即使聽不懂軍令,隻需跟著軍官們的動作,也可以正確地執行各項軍令。然而一旦實操,就立刻出問題了。首當其中的便是,越人士兵壓根就不信任漢人軍官,同時,漢人軍官也看不起越人士兵們。
注1《急就篇》:漢代啟蒙讀物,史遊作。
注2白旗:古代盛行五行學,故以五行的顏色為旗幟來傳遞不同的信息。比如這白旗的意思是前鋒遇敵,後續部隊需迅速集結,而不是投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