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陣!列陣!”梁禎大吼著,“向左兩步!給刀牌手讓路!向左兩步!”
懵懂中的長戟兵這才反應過來,趕忙往山丘那邊擠去,長戟兵身後的刀牌手也在本屯長官的指揮下,補充到長戟兵們騰出來的空間中,並同時舉起手中的圓盾,試圖擋著迎麵而來的箭矢。
“快!把大盾搬過來。”梁禎對邊青誠吼道。
“大盾在輜重車上!”
“該死!”
第二輪箭羽旋即而至,如同一張快速卷起的地毯,一頭連著灰沉沉的天空,一天連著肅殺的大地。刀盾兵們有的將盾舉高,試圖擋住頭頂射來的箭矢。有的將盾牌護在胸前,試圖擋住迎麵而來的箭矢。可事實卻是,擋頭的腹部中箭倒地,擋腹的腦袋被從天而降的箭矢砸出一個深深的大洞。
長戟兵們胡亂地揮舞著手中的長戟,試圖掃開箭矢,可哪裡掃得開?一支支箭矢,找準道路,“繞”過長戟,擊穿脆弱不堪的皮甲,釘進了脆弱的肉體之中。
“穩住!不要亂動!穩住!”梁禎高聲嗬斥著本曲的兵卒,然而還是有一些人,丟下武器,朝後方逃去。
“站住!”
“站住!”邊青誠好容易追上一個,頭一點,手一緊,眼一眨,刀一揮,那家夥慘叫一聲,卻是捂住肩膀繼續跑。其他各曲也是如此,一時間陣型大亂,軍心動搖。所幸,森林中的敵軍,沒有再放第三輪箭,這才給了趙尚華重新整隊的時間。
“繼續前進,找到空地再停下來。”趙尚華雙腿一夾坐騎,“勿管死者。”
“是。”
烏雲終於不堪重負,碎裂成片,紛紛灑灑地落到地上,地上還殘留著幾條血河,雪花一落到上麵,就立刻被染上了一層妖孽般的紅,美麗之餘亦能食人心魄。大雪給光禿禿的森林,披上了一層銀裝,讓森林變得靚麗之餘,也給它再多添了幾分蕭殺。
好容易來到一塊平地,趙尚華下令,將營盤紮緊,隨後派出飛騎,將先鋒軍遇襲之事如實上報。歲末天寒,兵卒們又累了一天,還未到掌燈時分,便昏昏沉沉地都睡熟了。那一晚,暴風雪突然襲來,壓塌了許多帳篷,許多士卒,尚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被暴雪掩埋。
梁禎以前不信鬼神,但經此一劫,也動搖了,因為他實在想不透,除了“天意”外,還有什麼東西,能讓他,在帳篷即將被壓塌的那一刻,驚醒過來,逃了出去。寒風中,似乎還夾擊著兵刃的冷光,陣陣的馬蹄聲,夫餘人似乎就在眼前,看著驚慌失措的漢軍,放聲大笑。
風雪吹熄了一個個的火把,蓋滅了一個個火堆,營地當即陷入無法掙脫的黑暗之中。
“不,不,不不,不!”梁禎睜不開眼睛,他以前聽人說過,暴風雪來臨時,千萬不能倒下,否則,就再也站不起來了。於是梁禎便艱難地摸索到自己的長戟,將它豎了起來,一手扶著戟,在原地跺腳。
不知過了多久,風雪終止,梁禎也幾近昏厥。好在,天空終於放晴,但見夜空深邃,群山燦爛。地上,白雪皚皚,銀裝素裹,美麗非常。但任誰也想不到,這皚皚的白雪之下,掩埋了一千多人。
“冷~”“冷~”
生不起火,梁禎隻好和其他幸存的兵卒擠在一塊,相互取暖。不遠處的中軍帳前,趙尚華手按寶劍,看著這一切,他的神色雖依舊平靜,然而心中,卻是再也沉不住氣了,這一場暴風雪,五百人的先鋒軍,死者十三四,算是基本喪失了戰鬥力。趙尚華雖胸藏甲兵,但現在能做的,也就是驅使軍士去伐木取柴了。
當暮色和雪片將天空變得混混沌沌時,李離部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他們昨夜屯駐在那座古城中,因此躲過了暴風雪的洗禮。然而當李離看見跟叫花子一般狼狽的趙尚華部後,首先做的,卻不是安撫,而是斥責趙尚華不知兵事,選在這空曠的地方上紮營,方有此劫。
趙尚華氣得臉色發青,悻悻回營,以他的性子,日後定是會給李離使絆子的。李離奪走了趙尚華部辛苦了一天砍來的柴草,在自己的營盤上,升起一個個火堆,李離部的兵士們,圍在火堆旁,歡聲笑語。而梁禎等人,則隻能夠擠在一塊,借著對方的體溫,來度過難關。
注1南蘇河:即東遼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