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宗員跟著梁禎的手指喊了出來。
“遼東地勢平坦,夫餘賊的騎兵,大可長驅直入。因此,屬下認為,如果夫餘賊再次來寇,很可能就是從此處來。”
宗員微微點頭,其他掾屬也瞪大了眼睛,伸長了脖頸,等著梁禎給出解決方案。
“屬下認為,當派出斥候,從此處出塞,以勘察夫餘賊動向。並繪製相應的山川地理之圖,以供日後使用。”
“哈哈哈哈。”吉從事當即嘲笑道,“梁禎,過去,鮮卑入寇,也是時常攻破關隘。你又如何確定,夫餘賊隻會在一馬平川的遼東入寇?”
其他掾屬的表情雖沒有吉從事那麼豐富,但也是一臉的鄙夷。就連宗員,也微微皺眉。
“將軍請看,這是盧龍塞,這是遼東郡。”梁禎左右手分彆點著一個地方,“若夫餘賊猛攻盧龍塞,則我方之兵,雖遠在遼東,也必定千裡相救,因為盧龍一破,夫餘賊便可直取薊城。”
“但如果夫餘賊攻遼東,則我軍駐紮在薊城的軍隊,卻未必會出動。因為,相比起薊城以及盧龍塞,遼東郡其實沒那麼重要。”
吉從事終於忍不住,打岔道:“梁禎,你說了半天,這都隻是你的推測,推測!明白嗎?”
梁禎也有點火了,提高音量道:“所以,我們才需要派斥候從遼東進入夫餘地,以探明夫餘人的動向。”
“將軍,某認為,梁文書此計可行。”旁邊一個姓王的從事忽然態度大變,神情嚴肅,剛才梁禎說話時,掛在他臉上的戲謔,此刻已全然無蹤,“夫餘賊的目的是劫掠,而不是占領,因此,自然會選擇難度小的地方。而相比起盧龍塞,遼東郡確實是首選之地。”
梁禎心下一暖,這人嘛,畢竟是喜歡聽“奉承”話的,至於這奉承話的背後,是否還有彆的深意,就沒多少人願意深究了。
“善。”宗員一拍手掌,“那不知,誰可堪此大任?”
王幕僚立刻道:“某推薦梁文書。畢竟梁文書去年從遼東出過一次塞。對地形熟。”
“呃……”梁禎一驚,儘管表情並不明顯,但眾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經明顯熾熱起來,梁禎登時在心中叫苦,可嘴上卻隻好說:“屬下遵命。”
“好,今天就到這裡,散了。”宗員合上輿圖,起身而去。
掾屬們立刻起身,對著宗員的背影施禮。
吉從事招呼幾人去吃酒,大夥欣然應允,嘻嘻哈哈地從偏門離開了公廳,碩大的公廳中,就隻剩下孤零零的梁禎一人,呆呆地坐在胡床上,看著天空中,那鉛灰色的,沉甸甸的烏雲,心中,孤獨之感油然而生。
吉從事等人,顯然都是宗員的舊掾,早就形成了自己的圈子,是圈子,就排外,梁禎作為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哪有這麼容易被接納?更何況,他在剛才的會議上,好像也搶了他人的風頭?
去去去,難道連諫言納策都要分個尊卑先後不成?那這仗,還打什麼打!!!梁禎狠狠地甩著腦袋,將腦中的雜念甩了個乾淨。
次日一早,宗員便點起十六個精銳斥候,劃歸梁禎統領,令梁禎著手準備勘察之事。宗員起家於涼州,故其部下,多是涼州兵,這可是漢帝國目前,為數不多的百戰精銳。精銳嘛,自然要有精銳的樣子——身披魚鱗甲,腳踏銅泡靴,肩背黑木弓,腰攜環首刀,胯下河曲馬更是膘肥體壯,雙目炯炯。直羨慕得梁禎雙眼發光。
為了表示積極,梁禎當天便將十六個斥候,召集到校場上,開始訓話。
“夫餘賊善騎射,大家定當小心,若路上碰著,能躲則躲。”
“那還不成了慫包軟蛋!”一個肩膀寬寬,手肘跟大腿一般粗細的漢子立刻開口反駁道。
梁禎瞧了他一眼,披頭散發,額頭戴著一寸石子鏈,濃眉大眼,估計是胡兒。於是嘴角一彎,忽然彎弓搭箭,對著七十步開外的標靶就是一箭,“砰”的一聲,箭矢牢牢地釘在靶心上:“不知我這箭術,在你們這裡,算哪一等?”
李雕兒是這夥人的老大,也是唯一一個戴冠冕的,這在久染羌胡風氣的涼州,算得上是異類了。他走上前,對著標靶觀摩片刻道:“七十步而一箭中靶心者,為上等。”
“夫餘賊的箭術,我見識過,一百步以外,可以射到人的眼睛裡去。而且,他們就像螞蟻一樣,初時一兩個,一炷香後就是一二十,一刻不到,就能聚成一兩百。所以,我們這次出塞,必須遵從一個原則,那就是能不戰,則不戰!”
“遵命!”十六人齊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