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運數杳渺誰能知(五)(2 / 2)

後漢長夜 十年臥雪 5327 字 3個月前

梁禎有理由恨這個人,因為就是他,將自己的曲,消滅殆儘。但他的仇恨與憤怒像一團易燃的柳絮,瞬間就燒光了,留下的是一堆堅硬的恐懼種子。

難道,少年發現自己漢軍的身份了?梁禎覺得腿在發顫,這不是他預想中的見麵,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見了主人還不跪下?”一個管事的從遠處奔來,邊跑邊嗬斥梁禎,然後倒頭就拜。

如夢方醒的梁禎慌忙彎腿,單膝著地:“忘奴不知主人駕到,還請恕罪。”

一雙比想象中小巧但卻很有力量的手,分彆抓住梁禎的雙臂:“起來,沒讓你跪。”

一句話,就將梁禎給整迷糊了,直到少年的手都鬆開了,梁禎才想到要謝恩。

“心,去將藥箱拿來。”

“遵命。”

梁禎身上有不少的傷口,有的是那天從馬上掉下來時摔的,有的是被動打得,這些傷口,有的已經自行愈合,有的卻因為一直沒有上藥而灌膿。

奴隸,是沒有資格享受醫藥的,除非,主人恩賜。

因而,當少年最後將潔淨的紗布纏繞在梁禎的傷口上時,梁禎心中就隻剩下了無儘的感激,一如,當日接受他照顧的上障戍卒一般。

“忘奴,謝過主人。”

“心,在他傷好之前,給他換個輕鬆點的活。”

“遵命。”

少年走後,名叫心的管家,貼在梁禎耳邊道:“你算是走大運了,他是能遇見的,最好的主人。”

梁禎一個勁地對著空氣道謝。

心又交代了忘奴幾句,然後就讓他回去收拾行裝,等自己消息。

梁禎哪有什麼行裝可言?就是兩套破衣服而已,用布包一卷,往身上一背,就完事了。

但心,卻讓梁禎等了整整兩天,才姍姍來遲地將梁禎領走。這是梁禎第一次從南門離開那個小院子。小院子外,是一個更大的院落,裡麵立著七八間更高、更大的石屋,石屋之間,有用石板鋪設的道路相連。石板路旁,栽滿了海棠花,微風輕拂,花枝招展,芬芳馥鬱。

花香中,立著另一個白衣青年,跟心差不多年歲,手上也握著標誌著管事身份的棗紅色木棍。心說,這個人叫“神”,這片區域所有的奴仆,都歸他和另一個叫“疲”的管事管。

心動神疲。梁禎將四個管事的名字合到一塊:還真有意思。

可能動的人緣實在不怎麼樣,又可能是少年特意關照過,無論是心,還是神,都沒有將動的死,歸因到梁禎身上——不然,他準挨了不止一頓悶棍了。

梁禎的新工作,是給石屋做清潔以及值夜。所謂值夜,就是夜裡拿著更鼓,在院落中巡邏,有時,也要響應主人突然的召喚。但少年似乎很忙,除了在井邊見過他一次外,梁禎就再沒有見過他。

伺候死物,總是比伺候生物來得容易,起碼,給它們擦拭時,它們並不會扭捏,再者,這些大屋子中的陳設,一點也不多。梁禎隻用了一個半時辰,就將自己負責的屋子都清掃乾淨了。神是個好說話的人,檢查了一遍後,就放梁禎去休息了。

此時,天色尚早,與梁禎同屋的奴隸,都還在做工,因而,屋中隻有梁禎一個人。梁禎趴在窗台上,看著窗外滿院的海棠,思緒不一會兒,就飄遠了:這少年,究竟是什麼人呢?

梁禎隻見過少年兩次,一次是在那個萬裡飄血的下午,少年欲擒故縱瓦解漢軍防禦圈的辦法不可謂不惡毒,僅一瞬,就將趙尚華放倒在地的槍法不可謂不狠厲。一看就是個殺伐果斷的少年英雄。一次是在那陽光明媚的早上,青年親手將自己扶起來,並給自己包紮,言語中充滿關切,行為裡,也滿是獨屬於女孩的溫柔。

他究竟,是什麼人呢?

梁禎直想得頭大如鬥,卻都沒能得到一個,令自己滿意的答案。

或許是上蒼聽見了梁禎的心聲,不多久,便給了梁禎一個機會,讓他去尋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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