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四)(2 / 2)

後漢長夜 十年臥雪 4682 字 3個月前

“把它都忘了吧。”梁禎道,“跟我一樣,重頭來過。”

“不會那麼容易的。”

梁禎不停地跺著腳,左手拇指用力摩擦著右手食指:“其實……我也有過相似的經曆,但跟你的不同,你的……很真實,但我的……說出來,都沒有一個人會相信。我……其實……我不叫梁禎,我……我就做了一個夢,醒來的時候……聲音、容貌,周圍的一切,就全變了!”

“噗嗤”黑齒影寒肩膀一顫,右手捂唇一笑,但這笑容,就如曇花一般短暫,才一眨眼,她便恢複了原先的模樣:“你若沒有陪我一路,也會覺得我在瘋言瘋語,沽名釣譽。”

“嗯嗯。所以我們可以互相鼓勵,忘掉過去,重頭來過。”梁禎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臉紅得像個熟透的蘋果,知道他的人,會覺得他是因緊張才臉紅,不知道他的人,隻會覺得他是一個笨拙的小孩,撒個小謊都要臉紅。

“就叫霜吧。”黑齒影寒輕輕一伸手,摸了摸湖畔欄杆上結起的冰霜,又抬起頭,看了看滿枝的寒霜,這冰霜下的世界,美麗卻虛幻,一如影子,且又未見其麵,先覺其寒,恰與她本來的名字有所關聯——儘管這名字,已不屬於她,但她卻不願將它輕易舍棄,畢竟,這是先生所想,父母所起,薩滿所祝。

於是乎,老吏員的名冊上,多了“丁霜”這個名字,籍貫,便是去年玄菟郡中,那個被夫餘人焚毀的村鎮,正可謂,死無對證。

接著,梁禎大筆一揮,將黑齒影寒與章牛一並,征為自己的親兵,最大限度地避免了外人察覺異樣的可能。

忙完這一切,梁禎才終於有空,詳細地了解自己和章牛趕到臥虎山之前,那村落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提到臥虎山,黑齒影寒便心生歉意:“是我害了伯母。”

原來,章阿柳的藥,不是一般的神,黑齒影寒塗了十天,右肋便不再生疼,她按照章阿柳的話,乖乖地在床上又呆了十天,身子便徹底好了,章阿柳家那把一石拉力的弓,也被她輕而易舉地拉開了。

這一日,村裡的男人相約進行一次冬獵,看能不能碰碰運氣,要是能夠打頭大野豕回來,那這個冬天,可就有口福了。

這本是一件好事,可章阿柳卻愁眉不展。黑齒影寒覺得奇怪,一問方知,原來,隻有參與冬獵的人,才有資格分得野味。這其實也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畢竟農業社會物資相對匱乏,要關愛老弱首先就得家有盈糧,家無餘糧還學聖人去關愛鰥寡孤獨,那叫找死。

但天經地義並不代表永遠正確。章阿柳的丈夫在三年前便先她而去,本來這也沒什麼事,因為牛高馬大的獨子章牛已經成年,足以擔起家庭頂梁柱的重任了。但問題是,章牛戍邊去了,而且一去就不見回來。

家裡沒了男人,章阿柳的生活水平,自是一落千丈。在村落中,自然沒少遭受旁人的白眼與冷落。因此,這次冬獵所獲,她是沒份的。但更為要命的是,家中的存糧,因多了一張嘴吃飯,而日漸告罄——梁禎雖說給了一隻銀鈴來充當餐費,但銀鈴可不能直接變成糧食,因為購糧的日子已經過了。

明白個中原委後,黑齒影寒覺得,她有義務去參加這次冬獵,讓章母也能分點獵物。

黑齒影寒雖然是明思王的千金,卻一點也不嬌慣,提槍可衝陣,握針可織布。早在傷勢痊愈之前,她便幫著章阿柳做了不少女紅。章阿柳見她能乾,又是行伍出身,想著也不會有什麼事,便答應了。

怎知,黑齒影寒表現過頭,玩脫了。本來她跟在男人們後麵走一遭,射上兩箭,雖說不會有什麼大收獲,但分點肉還是穩了的,可她卻偏偏出手驚人,什麼挖陷阱放誘餌啊、讓獵狗去跟野豕耗啊,一堆花裡胡哨的,統統一邊去,直接一箭射穿了野豕左眼,箭杆沒野豕腦袋一大截,那野豕連吭都沒來得及吭一聲就死了。

一箭射死一隻野豕,這還得了?男人們當即注意到這個個子矮小的年輕人。讚歎之餘,亦開始打聽他的家世。黑齒影寒嚇了一大跳,隻推說自己是章牛的朋友,這幾天借助在章阿柳家。

回到村裡後,村民們開始分配豕肉。按照祖上規矩,這野豕肉,每個參與狩獵的人都有份,但由於這野豕是黑齒影寒一個人打回來的。因此,每個分肉的人,都要拿出一定量的穀物,來作交換。如此一來,全村都知道了“張萬”這號人。

都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黑齒影寒的名聲,驚動了一個正在此村設壇的中年道人。而他同樣對這個新來的張萬,很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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