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慘烈的搏殺後,一個渾身是血的俘虜笑到了最後,他叫鹿狂刀,來自屠各胡中一個名叫“鹿”的小部落。
雲部在石塔溝獲勝的消息,就如肅殺的秋意一般,在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並州,第二日晌午,並州刺史張懿便派人押著二十餘隻羊,三匹寶馬,以及讓梁禎移師平陶縣的命令,前來勞軍。
可彆小看了這三匹馬,要知道,現在的馬價是一匹寶馬二百萬錢,三匹就是六百萬,相當於買一個九卿的價錢了。而平陶縣位於晉陽西南,本是並州少見的平靜之地,但隨著這一兩年,屠各胡、並州黃巾鬨得越來越凶,平陶縣的寧靜也被打破了,各家各戶,凡有點錢的,都開始修築堡塢,購買武器。如果將這些寶馬在當地出售的話,那將是一筆非常可觀的利潤。
當然,張懿此舉,也是有目的的,因為他派來的使者,由頭到尾都對軍士們的賞賜三緘其口,反而一再強調這些馬的用處。用意可謂是非常明顯了——張懿要用這三匹馬,來收買梁禎等人,好不用支付其他士卒的賞錢。
送走張懿的使者後,梁禎又帶人將鄒靖迎入軍帳。
見部下打了勝仗,鄒靖也自然是紅光滿臉,因為,作為梁禎的上司,他也沒少撈到好處——胡突泉至愛的那匹紫燕騮,梁禎還不等鄒靖仔細看上一眼,就硬塞了給他。要知道,紫燕騮可是名馬中的名馬,其價格,又豈止兩百萬錢?
大夥剛落座,梁禎便拐彎抹角地向鄒靖提要求:“校尉,石塔溝一戰後,邊民踴躍參軍者眾,不知校尉可否上書將軍,擴大破虜部員額,也好改善兵員不足的狀況。”
“哈哈,德源兄知某,某也正有此意。唯有破虜部兵強馬壯,方能平定並州啊。”鄒靖當即同意,原因當然不是他所說的早定並州,而是因為,他其實是個光棍司令,麾下的兵士要麼隻聽命於梁禎,要麼隻聽命於麴義,他極難插手。而要打破這種狀況,就必須擴大破虜校尉部的規模,這樣,才能招募到隻屬於他的軍士,從而改變自己受製於人的狀況。
取得鄒靖的同意後,梁禎當即著手改編雲部。雲部現在的架構是,兩個五百人曲,兩個直屬司馬的屯:熊羆屯、輜重屯。現在,梁禎將段二三率領的五百人曲再次拆分,恢複成不滿編時的兩百人曲,另外三個屯,則獨立成曲,不過這個曲的最高長官,仍是屯長——現在梁禎手中還沒有那麼多的軍候名額。
在梁禎的計劃中,一旦皇甫嵩批準擴編,就立刻將那兩百名胡人補充到這兩個曲中,屆時,雲部就將擁有一個步兵曲,兩個步騎混編曲了。要是這個想法得以實現,雲部就可以真真正正地不依靠麴義的騎士曲而馳騁在廣袤的並州大地上了。
梁禎懷揣著這個夢想,信心滿滿地進入平陶地界。平陶縣丞親自來到城郊的十裡亭相迎,先是送上幾擔禮物,然後帶著梁禎等人來到縣衙給雲部劃出的營地。
這營地其實是城郊的一片荒地,上麵還密密麻麻地殘留著除草後留下的草根、草莖。
縣丞拱著手,打著“哈哈”道:“哈哈,司馬對不住哈。平陶是個小城,城中實在沒多少地方。所以,還請兄弟們在此將就一翻。另外,縣長已在城中準備好了館舍、酒席,隨時恭候司馬。”
又是一輪“分化瓦解”,梁禎在心中無奈地搖搖頭:“諸公盛情,某不禁惶恐,煩請回報縣長,某定於酉時,準時赴宴。”說著,梁禎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塊小金餅悄悄遞到縣丞手中。
“哎呀,司馬,你太客氣了。放心,某一定替司馬轉告縣長。”說著,縣丞靠前一步,低聲道:“司馬,這縣長栗敬,可是栗常侍的族孫。貪得無厭,赴宴時,務必要準備不少於這個數的禮物,要是夠了,往後雲部所需,定有求必應,否則,恕某嘴笨,有殺身之禍啊。”
梁禎看著縣丞豎起的五隻手指,撓撓頭:“要五萬錢?”
“哎呀,司馬你就彆說笑了,是五百萬。”
這麼多?梁禎一愣,旋即拱手道:“多謝縣丞提醒。”
“那司馬,某就先回去了啊。”
五百萬錢,也就是說,梁禎得將張懿賞的馬都賣了。
梁禎呆呆地看著縣丞走過的路,自言自語道:“弟兄們流了一天血,賞錢也不過千餘萬,這兩天,光是送禮,就用了八百多。”
“當一個國家,由上到下,眼裡都隻剩錢時,它還能長久嗎?”
“盈兒,彆亂說話。”梁禎嚇了一跳,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
黑齒影寒白了梁禎一眼:“走吧,趁現在還早,先將馬賣了吧。”
“也好。”
梁禎卸下了一周未曾卸下的鎧甲,換上一件乾爽的戰衣,然後帶著黑齒影寒和葉鷹揚兩人,牽著三匹坐騎,一匹寶馬進了城。
經過兩年多的征伐,梁禎的體格越發魁梧,線條剛硬臉上也褪去了同齡人常見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帶著風霜的成熟。正因如此,梁禎引來了不少熾熱的目光。此時的風氣,遠不如理學當道的後世那般保守,因此,也不乏敢愛敢恨的人,跟在後麵的葉鷹揚就因此吃足了苦頭,不時被人抓住衣袖詢問梁禎是誰,是否娶親。
葉鷹揚不堪其擾,大聲向梁禎抗議,然後如願以償地走到梁禎和黑齒影寒中間。
過了不知多久,梁禎三人終於來到了西門外的集市,這集市其實更像宋代的草市,攤販們在一塊兩裡見方的空地上,用磚木、石塊搭建起自己的攤檔,擺上貨物,便開始喝賣,價格完全自定,開市時間似乎也是自定的,因為壓根就不見有身穿吏服的管理人員在集市之中穿梭。
三人輾轉來到一片人較小的空地上,梁禎先確認了一下位置,然後對兩人道:“你們在這等著,我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