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敬將接風宴辦成了家宴,宴會的地點就在他家的後花園,園中有山有水,有草有林,湖中心還立著一座雕工遠勝棲鳳亭的六角大亭,亭中四名衣著暴露的妖姬正在自個的歌聲中翩翩起舞,著實勾人心魄。
湖畔,擺了兩張桌子,主桌坐三個人,分彆是主人栗敬、主客梁禎,縣丞作陪,另一桌離得稍微遠些,作陪的是門下五吏(注2),客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張郃。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還在梁禎的意料之中,接下來,就要看張郃能否從門下五吏口中挖出一點有用的東西了。
梁禎先按照縣丞先前的囑咐,給栗敬呈上一份禮單,當然他今天帶來的禮物,價值隻有禮單上的十分之一不到,餘下的,則按照慣例,在十天之內交付完畢。
栗敬看上去有五十了,臉習慣性地板著,雙眼小得可憐,但卻銳利非常,他有胡子,但很短,看著就似在下巴上插了一排銀黑色的鐵針一樣。對梁禎遞上來的禮單,他是看也不看,就隨手往身後一扔。
不明所以的縣丞心中一愣,悄悄地朝梁禎打眼色,以確認梁禎是不是在什麼地方得罪了栗敬。
不止得罪了,而且還得罪狠了。梁禎在心中苦笑,對栗敬的反應,梁禎雖然早有準備,但多少還有一點意外,一來,他們仨畢竟都是年俸數百石的官員,樣子都不做,也太過分了吧?二來,栗敬的消息也未免太靈了吧?從自己揍了那幾個錦衣惡少年到現在,最多不過半個時辰,而且自己還從未自報姓名,這栗敬就都知道了?
不過現在就撕破臉也好,省得我再花錢去試探他栗敬的態度。
“梁司馬,某以前聽老人們說,入鄉,就要隨俗。可你的手下到好,一進城,就闖下這麼大的禍。”
“啊?不知縣長所言何事?”梁禎是真的吃了一驚,因為從栗敬的描述來看,他似乎並不確認,當時打人的人,就是自己,“可否明示?某一定給縣長一個交代。”
“你還不知道?好啊。我就告訴你,今天申時,衙門接到報官,說是司馬所部的兵士,無故出手傷人,致使一人至今仍昏迷不醒。梁司馬,你說說,這事某該如何處置?”
“縣長,這件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某還沒來得及收到消息,不過某回去之後,一定會細加查問,如果此事屬實,對於滋事的軍士,某一定會嚴懲不貸。”
“哦?是嗎?”栗敬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梁禎,半響方冷冷道,“梁司馬所部新立功勳,我平陶上下,無不欣喜,本來已經準備了厚重的禮物,以犒勞眾軍士,可沒想,你們來的第一天,就蓄意傷人,這實在是令我平陶上下心寒啊。”
“哈哈哈,縣長,依某看,此事……”
“閉嘴!哪有你說話的份?”栗敬手一揮,一杯熱酒便撲在縣丞臉上,聲音之下不僅令縣丞臉色一白,甚至連旁側桌的人都齊刷刷地轉過頭看向這邊。
“看什麼看!吃飯!”縣丞對著那邊的人喝到,然後笑嘻嘻地拱手賠禮道,“縣長勿怪,是屬下唐突了,是屬下唐突了。”
栗敬潑給縣丞的這杯酒,也澆起了梁禎心中的怒火:“栗縣長,現在的並州,匪盜猖獗,前些日子,屠各胡更是連破十餘縣,要說這些縣裡,沒有他們的內應,某是不信的。所以,現在某隻怕,這事是有人在彆有用心,以挑撥我軍政之間的關係。不知待某問出相關人等後,縣長可否令讓告狀之人,當麵對質?”
“我縣裡,哪來的匪盜暗樁!”栗敬臉色鐵黑,喝道,“梁司馬,話可不能亂說,否則,當心本官上書參爾誹謗之罪。”
“既然縣長如此說話,那某看,這酒也不必吃了。”梁禎將銀筷往桌麵上一拍,“告辭。”
“哎哎哎,梁司馬,梁……”縣丞挽留之語尚未說出口,便又被栗敬澆了一杯酒。
梁禎一聽潑酒聲,立刻停下不走了,反而盯著栗敬道:“栗縣長,我聽說如果一個人隻能通過不斷地踐踏下屬的尊嚴來樹立權威的話。那他收到的,隻有下屬的怕,不斷積聚在胸口的恨!”
“儁乂,我們走。”
“諾!”張郃趕忙站起,但臨走前,也不往朝那門下五吏拱手道彆。
反應過來的縣丞立刻撲到在栗敬腳下,一個勁地叩著響頭:“縣長,某對你是決無二心啊,你千萬不要被那梁司馬騙了啊……”
“滾!”臉色鐵青,嘴唇顫動不已的栗敬一腳踹在縣丞的臉上,將他的門牙都踹掉了兩隻,“我這就先扒了梁禎的皮,然後再將你全家發配邊地!!!”
注1:秦漢時期,社會風氣崇尚勇武,比如:陳蕃是東漢“三君”之一,是當時讀書人的領袖。他曾與大將軍竇武密謀誅殺宦官。當事情泄露,宦官們先下手為強時,七十多歲的他竟然領著屬官和學生八十多人拔刃衝進官門殺宦官。可謂是武德充沛了。
另一個更具代表性的人物是盧植,他本人是個經學大家。也是平定黃巾軍的三大名將之一,稱得上是文武雙全的典範了。
注2:漢時,三公、郡守、縣令(長)皆以賊曹、督盜賊、功曹、主薄、主記為門下五吏。出行時,賊曹、督盜賊、功曹三車為導,主薄、主記車為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