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不管,我不管!”王淩氣得直跺腳,“就怪它,就怪它!”
“鷹揚見過娘子。”矮個少年上前一步,拱手朝韓霜靈行禮。
“不錯,鷹揚。”韓霜靈笑著點點頭,“你可比常滿好多了。”
“我不服!”王淩囔囔道。
“那,再來一次?”
“來就來!”
兩人說著,又打了起來。
韓霜靈沒有再理他們,而是帶著黑齒影寒走上棲鳳亭,從這裡,不僅可以看見正扭成一團的王淩與葉鷹揚,還可以看見不遠處的那方,剛剛被清理乾淨的水潭。
原來,自打招了梁禎這個女婿後,韓家在平陶縣的地位一下子上升不少,前來送禮巴結的人,更是將韓家的大門口變得跟集市一樣。兜裡有了錢,韓溫便請人將蘇園修繕一翻,一部分作為休閒之所,另一部分則用來安置雲部滯留在平陶的軍士。
“你好像對什麼也不感興趣?”韓霜靈看著淼淼的池水,問站在身後的黑齒影寒。
“婢子不敢。”
“去,給我站在池水邊上。”韓霜靈伸手一指,“想不出三個發笑的理由今天就彆吃飯了。”
“諾。”
黑齒影寒在池邊一站,就是三四個時辰,直到日影西斜,都還沒有要動的意思。
韓霜靈令人在石桌邊擺開兩隻木碗,邊上放上一壇桃縣酒。這種產自冀州桃縣的酒,因以衡水釀造而天下聞名,據說自漢和帝起,朝廷多次頒布禁酒令的原因便是因為冀州的酒賣得太好,威脅到了帝國的糧食安全。
“來點?”韓霜靈給二人各倒滿一碗。
黑齒影寒搖搖頭。
“他不讓你喝的?”
點頭。
“哈哈哈,你就這麼聽他的?”韓霜靈將碗中的酒一飲而儘,“你以為這樣,他就不會離開你,但你現在的樣子,隻會將他越推越遠。”
黑齒影寒終於一動,差點沒有站起來:“什麼?”
“你在池塘邊站了這麼久,難道還沒有發現,自己的眼神有問題嗎?”韓霜靈繼續自斟自飲,“憂鬱而陰詭。”
“德源在戰場上拚殺多年,肯定不希望,唯一能放鬆的時刻,也充滿劍影刀光。”
黑齒影寒拿起麵前的酒碗,一飲而儘。
“多曬曬太陽,多笑笑。聽姐姐的,準沒錯。”韓霜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黑齒影寒,“三個笑的理由,想好沒有。”
黑齒影寒點點頭:“嗯。”
“第一個?”
“常滿和鷹揚。”黑齒影寒腦袋一偏,“看著他倆無憂無慮的樣子。”
“然後你就想到了自己?”
“你怎麼知道……”
“總角時的歡笑,就像汾河的水,終究是會流走的。”韓霜靈瞄了王淩和葉鷹揚一眼。
“那你還讓我找三個笑的理由?!”
韓霜靈白了黑齒影寒一眼:“及竿後的世界,雖再沒有‘容易’二字。但你仔細想想,你就真的沒有哪怕一個彈指的時間,是真的開心的?”
“有……沒有……”
“真可憐。”韓霜靈跳了起來,一掌“拍”在黑齒影寒肩胛上,“陰鬱就像鶴頂紅,初償很苦,久了就會覺得很甜,甚至引以為傲。但這並不代表你駕馭住它了,而是表明你已病入膏肓。”
“……”
“每天找三件能笑的理由。”韓霜靈悄無聲息地伏在黑齒影寒耳邊,用如同鬼魅一般的聲音道,“不然的話,你每次見到德源,都會很痛苦。他也是。”
黑齒影寒將這話記進了心理,並刻意逼迫自己去尋找開心之事。第一個旬日,她看見孩子們在堆雪人,打雪仗,嘴角由衷地彎了起來,但旋即又平複下去,因為年幼時跟依台、布麻等人一起堆雪人的場景,不由自主地浮現了出來。隻是,這曾經的快樂記憶,現今,已成了傷痛之源。
第二個旬日,她將目光鎖定在眼前的人物上,並以韓霜靈、王淩、葉鷹揚三人來代替那一張張曾經無比熟悉的麵孔。這一次,終於有了效果,用韓霜靈的話來說就是,黑齒影寒眼中的陰鬱,終於開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