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讓董卓留守三輔,以牽製敵軍。從戰略上說,這是十分明智的一步棋,因為當年的張溫,就是因為將手中的大軍分六路派出,而沒有保留一支預備隊在雍城,震懾邊章等人,而被邊章等人集中優勢兵力將六路大軍中的五路,各個擊破。
但明智的舉動卻往往要損壞部分人的利益。就比如這次,皇甫嵩親率大軍出擊,而讓董卓留守三輔,這就對董卓及其部下的利益,造成了極大的損害。
因為,董卓等人征戰多年,內心早已麻木,他們活著的唯一意義,就是撈取錢帛,可現在皇甫嵩讓他們留守三輔,這就意味著,他們非但不能斬首敵人的軍功來發家,更不能通過掠奪叛軍占領區的財富來致富了。如此一來,董卓及其全軍對皇甫嵩又怎能沒有怨氣?
梁禎其實並不怨恨皇甫嵩的這一舉動,因為在他看來,打仗始終太危險,哪有現在成天躺在軍營裡舒服?但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光和四年的那個二愣子,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了。他是雲部的司馬,主心骨,因此也必須站在手下軍士的立場上,大肆抨擊皇甫嵩的安排。
但也不知是不是罵得過了頭,董卓竟然大老遠地派人從長安來“請”梁禎去喝酒,這令梁禎心中有點忐忑。
本著多年來養成的“遇事不決問盈兒”的習慣,梁禎抱著一卷蜀錦來到黑齒影寒的房間。
“這是益州新進的蜀錦,我看著它不錯,就拿來了。這回我上長安,一定請當地當好的裁縫,給盈兒做一身這世上最好的衣袍。”
黑齒影寒像是自動屏蔽了梁禎施加的“乾擾”,直奔主題:“你何故要去長安?”
“是董將軍叫的,可能是讓我約束一下手下的軍士,讓他們不要再罵皇甫將軍了吧?”
黑齒影寒“噗嗤”一笑:“現在董將軍手下,就四個手中握有重兵的人。牛輔、段煨、董越和你。因此,將軍絕不會因為這點雞毛蒜皮般的小事就叫你跑去長安一趟。”
“那盈兒以為,我此行是凶是吉?”
黑齒影寒眉眼一挑,打量了梁禎許久,方才一笑:“董將軍之前,不是跟你跟段煨談過‘夢想’嗎?”
“對。”梁禎一聽,恍然大悟,“盈兒的意思,董將軍這回,是將他的夢想,付諸行動了?”
“能讓董將軍下定如此決心的,隻能是雒陽吹來的風。所以,你此去,一定要萬般小心。”黑齒影寒說著,摘下腰間的佩刀,遞到梁禎麵前,“這把刀是我讓鐵匠新鍛的。”
梁禎接在手中,輕輕一拉,隻見寒光一閃,光芒之中,一個“寒”字格外醒目。
梁禎收起刀:“我走了,你自己也小心點。”
這一回,梁禎依舊沒能進入長安城,甚至連長安城的影子都沒能見著,因為,董卓將他的大營設在城外的龍首山上。
今天,董卓穿得格外莊重,頭戴銀盔,身披鐵甲,胸係紫綬,目光如炬。他身前,謀臣武將分而列之,足足有十二個人。
梁禎掃了一眼,發現自己隻認識牛輔、段煨、董越、胡軫、李孝儒、李蒙五人,其他的人自己竟然是一個不識。
董卓見人到齊了,便“咳”了聲,以提示眾人保持肅靜:“如今,皇甫將軍尚在隴西。而朝廷卻發來了聖旨,讓我將大軍交給皇甫嵩,去並州擔任個什麼州牧。諸位認為,這可還是不可啊?”
“萬萬不可!”董卓話音剛落,梁禎便大聲叫道,不是他急於表現,而是他突然想起,曆史上,董卓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抗旨不尊,並意圖進軍雒陽的。因此,他判定,此刻第一個站出來支持董卓,是絕對正確的。
“將軍統軍多年,將士們無不感念將軍恩德,人人蓄勢待發,就像刀和戟一樣,隻待將軍一聲令下,便義無反顧地刺向敵人。而並州,其混亂程度堪比涼州,可並州的軍士,與將軍之間,並無深厚的感情,就像鈍了的刀一樣,即使砍中敵人,也難以傷其分毫。因此,屬下認為,拋棄鋒利的刀戟,而提著鈍刀去跟敵人作戰,是非常不明智的。”
“但這,畢竟是聖旨啊。我們怎能抗旨不尊?”一個跟梁禎班列相當的人打斷了梁禎的話。
“梁司馬說得對!大人萬不可做此等愚蠢之事。”牛輔叫道。
董卓略顯厭惡地看了牛輔一眼,因為在他看來,這個女婿除了相貌英偉,一身牛力外,就真是乾啥啥不行了。
牛輔發了話,其他人便紛紛附和,就連那個開頭嚷著要接旨的人也改了口。
“散了。”董卓道,並悄悄地朝著李孝儒使了個眼色,李孝儒點點頭,悄悄地走到那個說要接旨的人身邊,跟他耳語幾句,然後就將他領了出去。
“禎,你先留下。”董卓叫住了梁禎。
梁禎急忙讓開道路,等其他人都出去後,才拱手低聲道:“將軍,您找我有事?”
“走吧,我們邊走邊聊。”董卓站起身子,舒了舒肩膀,在前麵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