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不爭氣地沿著梁禎的眼角流了下來:“為什麼?為什麼?”
他慢慢地站起身,一步一頓地走到窗戶的邊緣:“九年了,九年了!我拿命拚了九年,為什麼還是這個樣子!為什麼!”
黑齒影寒雙手抱在腹前,也跟著梁禎來到窗邊,從這裡,可以眺望不遠處繁華的雒陽城。
正所謂大都無妨,洛陽與前漢、前秦時的都城一樣,俱是有城無郭。“郭”者,外城也,也即是說,洛陽沒有外城,隻有一座內城。
但雖無外城牆,洛陽卻也是有“郭區”的,而且“郭區”的麵積很大,不僅洛陽的土著百姓很多都在城外的“郭區”中住,就連一些國家重要的文化、禮儀建築也都在城門外的“郭區”裡。而這些建築,可以一直延伸到圍繞在城外的河水、漕渠那裡。
雒陽位居天下之中,更有著“九州腹地”的美譽,因此它的四麵八方都修有連接雒陽八關的大道,這些可都是按照最高標準修築的大道,每一條都有數丈寬,且分為左中右三條“車道”,其中左側供從八關向雒陽方向的行人使用,右側供從雒陽向八關的行人通向,至於中間的那條,則是天子的禦道!
而梁禎等人駐紮的地方,就位於雒陽城北通向虎牢關的大道旁,現在這條寬闊的大道已經被嗚嗚泱泱的行人所擠滿,不過這些人既不是前來雒陽販貨的商賈,也不是從城中歸家的百姓,而是拖家帶口的出逃之人。
原來,自打昨日宦官與外戚火拚,並最終在士人的“幫助”下同歸於儘之後,雒陽內外的居民便瘋了似地往外逃,因為作為京都的居民,他們的政治嗅覺可一點不比外地的縣令要差,他們已經敏銳地意識到,在未來幾日,雒陽城中還會掀起一場比二十年前更甚的“腥風血雨”,因此作為星鬥小民,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要安全點。
或許是因為人實在太多,當今天早上董卓護送漢帝及陳留王回城時,三千騎士竟被堵在了路上,最後是袁紹等人聞信,急忙率領麾下的西園軍前
來配合開道,這才順利地讓漢帝進了城。
而不知是懼怕天子的威儀,還是董卓不願意過早表露真麵目,當大軍開進到郭門附近時,董卓便安排大軍紮營,自己隻率領不夠一隊的貼身護衛與盧植等人一並護送漢帝與陳留王回宮。
“你猜這些逃離的人當中,有多少是真渾渾噩噩的?”黑齒影寒忽然問了個看似完全不著調的問題。
“這些都是有先見之明的人。因為過不了多久,這雒陽,就將血流成河。”
“沒錯,他們都預見到了之後的事,但又能怎樣呢?”黑齒影寒手肘枕在窗台上,手掌托著半張臉道,“真正能夠做什麼的,也隻有那麼幾個能夠麵見陛下的長者而已。”
這邊,梁禎正在懊惱自己的無力,那邊變數卻已悄然而至。一個斥候飛馬回報稱,望京門方向開來了一隊披甲軍士,起碼有千人規模。
在漢代,鎧甲是兩個意思,若按照官方標準是鐵製為鎧,皮製為甲。因此,斥候口中的披甲軍士,就是指來了一隊身穿披甲的軍士。但是,也彆因他們身穿披甲就心生輕怠之意,要知道,哪怕是像董卓這種手握兩萬大軍的將領,其麾下的鎧甲加一塊,也不過是五六千領而已。
“望京門是雒陽城東三門之一。門外是連接豫州、兗州的大道。難道說,是丁並州的部曲?”梁禎喃喃道。
“不,旗號上寫著的是一個‘鮑’字。”斥候糾正道。
“鮑信?”梁禎一驚。
根據梁禎目前所掌握的信息,鮑信先前是受何進的命令,回故鄉泰山平陽招募兵卒,那麼現在出現在望京門的,就應該是他招募來的泰山兵了。
自古青州出壯漢,這些泰山兵想必也都是身高八尺,腰闊數圍之人了,換句話來說,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勇猛之士,是一股不可小窺的力量,而且斥候還稱,這些人配備了大量的方盾長矛和弓弩——這些可都是反騎士的利器!
“這些人,估計是衝著我們來的。”
“嗯。”黑齒影寒點了點頭,“我們得小心了。”
鮑信的泰山兵給梁禎帶來的震撼還沒完全平息,便有發生了一件令梁禎差點掉入“冰窟”中的大事——有人刺殺董卓!
要說泰山兵的到來隻是毛毛雨的話,那麼董卓遇刺就是第一聲春雷了。梁禎和段煨大驚之餘,趕忙率領各自的私兵,加起來有三百多人,如風似火地撲向雒陽城。
雒陽雖無外郭,但卻又一座“郭門”,跟城門一樣,這座平地而起的高聳郭門也有一什甲士負責把手,不過他們的職責更多是協助守門的官吏檢查過往行商的貨物,以及查驗行人的身份。
但現在,不知是城中的混亂影響到了這裡,讓守門的軍士也跟著逃了,還是見梁禎段煨等人來勢洶洶,倉促之間也不敢上前阻攔,總之,梁禎和段煨等人沒有遇到絲毫阻礙,就衝過了郭門,順利地進入郭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