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輪箭矢落在即將與豎隊接戰的那群白波軍漢頭上,將全無防備的他們打得懵在原地三個彈指。
就是這三個彈指,要了他們中許多人的命,因為豎隊的騎士已經殺至,那長戟就如同下山的猛虎般,勢不可擋,一個又一個脆弱的肉體被長戟洞穿,一個又一個血流如注的身軀被拋上半空,一條又一條曾經鮮活的生命在馬蹄聲中逝去。
“援軍到了!隨我殺出去!”章牛怒吼道,第一個跳出盾牆,雙斧一橫,劈死兩個不識好歹的長矛兵,“刺!”
長戟兵們受到鼓舞,士氣大振,依著章牛的命令,將長戟往前一鬆,立刻有五六個倒黴蛋被長戟所洞穿,那曾經如鐵一般的軀體登時軟得跟條死蛇似的,耷拉在長戟上。
“收!”
“刺!”
“收!”
……
“哈哈哈!我還以為,這些白波賊都是鐵打的呢。”章牛將大斧往地上一砍,自己則“摔”坐在一旁,“原來,也不過如此嘛。”
“他們沒用儘全力。隻是不知為何,突然放棄了進攻。”張既搖搖頭,他剛才一直站在望樓上,因此對白波軍的舉動是看得一清二楚。
“哦?”
“他們在後退,但卻是敗而
不亂,各部之間也維持著最基本的協同。這表明,他們的損失仍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照你這麼說,這領兵的是個人才啊。”章牛拍了拍腳踝。
張既一笑,回身拱手道:“四郎。”
黑齒影寒手腕一轉,從戰袍上割下一長條布,往右臂處一甩:“白波軍退了?”
“已經退出八裡。”張既點頭道,“弟兄們正在清點傷亡情況。”
黑齒影寒微微抬頭,看著天邊漸沉的夕陽:“派出斥候,尾隨白波軍,看看他們是真退了,還是僅是退後紮營。”
“諾!”
不多時,兩名隊長氣喘籲籲地跑上望樓,他們一人是負責清點官軍傷亡人數的,另一人則是負責清點白波軍丟下的屍體。
白波軍丟下的屍體非常多,但大部分都是臨時拚湊的輔兵,這些人連黃頭巾都沒有,更莫論其它,這導致清點他們的數目除了向上邀功外全無作用,但現在顯然不是寫捷報的時候,因此張既僅是命令大夥清點白波軍正卒的屍體數,如此一來,速度自然快了許多。
“我軍亡一百五十六人,其中戰兵四十六人,傷三百零九人,其中戰兵二百四十七人。戰馬受傷六十三匹,亡、殘一十二匹。”
“白波賊授首三百三十六人,其中甲首五十一。”
“我又要被撤職了。”黑齒影寒露出苦澀的笑容,確實他們雖然擊退了白波軍,但這個戰損比實在令人難以恭維,甚至如果按照軍律的要求,此戰軍候以上的軍官都要獲罪。
沒有經驗的張既一聽,趕忙勸道:“四郎,這白波軍的起碼還有數百具屍體在壕溝之中,加上它們,四郎不僅無罪,反而有大功呢。”
“哈哈,德容,這你就不懂了。四郎最擅長的,就是‘謙虛’。你彆的可以學他,但這個,可千萬彆學啊。哈哈哈。”
“就你貧。”黑齒影寒佯怒道,“去,告訴夥夫,今晚給弟兄們加肉。”
“得嘞。”大葫蘆縱身一躍,避過了黑齒影寒踹來的一腳。
次日天明,梁禎率領雲部的主力回來了,儘管也是一副人馬俱疲的模樣,但好在雲部的實力總算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即使是被圍攻最長時間的張郃所部,也不過折損了兩百餘人,受傷三百餘。
合算下來,雲部跟白波軍打的第一仗,共戰死五百六十七人,其中戰兵兩百五十一。傷一千四百餘人,其中戰兵近千人。而他們斬獲的白波軍首級,則起碼在三千以上,哪怕除去輔兵也在千人上下。
梁禎將所有參戰的軍官都叫到望樓頂上,雙手撐在黑齒影寒昨晚撐過的地方上問道:“你們有沒有發現,哪裡不對勁。”
從這座塔樓上,眼睛可以看到白天戰場的全貌,戰場上散落著星星點點的火光,就如同一盞盞長明燈,指引著亡者歸家的路;耳畔可以聽到亡靈在狂風中的低語,就像一個年邁的老人,在離世前依依不舍地向空氣訴說著隻有他才能聽得明白的,對這個世界的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