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事兒不小啦,如果學子們鬨出什麼事兒來,陛下高低也得治咱們個管教不嚴啊!”
“不用急,學子們教匠人什麼是聖人之道,這是鬨事嗎,這分明是大好事啊!”
錢鴻銘擺了擺手,“姑且安之,姑且觀之,靜觀其變,你且退下吧。”
“是,大人!”
既然國子監的祭酒都這麼說了,學監也沒辦法,隻得先行告退。
學監退下後,錢鴻銘眼中的笑意卻是更濃了。
他本就對陛下設立匠人官學一事不滿,但此事,他比國子監的學子們,想得更長遠。
從古至今,朝廷取仕之法,並非一成不變。
先秦時的世卿世祿,大漢時的舉孝廉,魏晉時的九品中正製,到大唐之時的科考和門閥並舉,再到如今的科舉取仕。
文人一步一步走向權力的中心,這是天下讀書人的勝利!
如今朝堂之上,皆是文人,文人治國,方為聖人之道。
文人正在一步一步,實現聖人大同之理想境界。
可陛下開那技術官學,說是為工廠培訓工人,那以後呢,會不會匠人也能科考?
然後,讓那匠人也能堂而皇之的步入這朝堂之上嗎?
簡直荒謬至極!
陛下,這是在毀文人的根基啊!
學子鬨事他不怕,鬨得越大越好,要鬨得滿城風雨,天下皆知,讓天下的士子,都對那匠人官學,口誅筆伐!
就在學子們轟轟烈烈的要去教訓京師匠造書院時,有兩人,正從應天府的城門走了進來。
其中一個年長的,身著大學士襴衫,儒雅隨和,正是東閣大學士吳沉。
而在吳沉的身邊,卻是一位身形挺拔的書生,一表人才,舉止端莊嚴肅,隻是那雙眼睛總是眯著,似乎是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一般。
“希直啊,此次陛下想為幾位皇孫選個先生,宋濂宋大儒去世後,一直未有合適人選,你乃宋大儒得意門生,亦和太子殿下是同門,想來你來教皇孫最合適不過了。”
“希直謝過吳先生舉薦,定不會讓先生失望的。”
被稱為希直的書生恭敬說道。
吳沉笑道:“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學富五車,你的學識我不擔心,隻是你那脾氣吧,在皇家教書,還需改改。
如若陛下高興了,還能賜你一副眼鏡,也能治好你那眼渾的毛病了。”
書生挺起胸膛道:“吳先生,希直修的是浩然正氣,這對招子既能明辨是非,也能分清醜惡!”
“哈哈哈,你呀,就和你的字一樣,秉性太直了。”吳沉哈哈大笑道。
“吳先生,希直聽聞,最近京城新辦了所官學,名曰京師匠造書院,專為培養匠人所設,希直心中好奇,亦想一睹其風采。”
“希直也對那匠人之技藝有興趣?”吳沉好奇道。
“聖人有教無類,陛下此舉,深得聖人之道,希直自然心向往之。”儒生誠懇回答。
“好好好,我這就帶你去匠造書院看看,書院的院長,目前由工部尚書李敏兼著,李敏也是我好友,咱們便先去拜會他吧。”
兩人入城後,正有說有笑著,突然間,一人快馬加鞭極速從二人身邊竄過,差點就將吳沉撞倒了。
書生一把扶住了吳沉,眼見那人頭也不回的要跑,便張口大聲道:
“那莽夫,何以如此急躁,竟撞人於不顧,毫無歉意之言,更欲逃竄以避責,實乃無禮之極!”
那人下了馬來,此時吳沉也看清了,慌忙道:“見過四殿下!”
然後又拉了拉書生,“小心言語,那是當今四殿下!”
朱棣看著二人,快言快語道:“吳大學士,俺有急事,方才實在抱歉,那書生,你又是何人?”
書生卻是不畏朱棣,挺起了胸膛,昂首道:
“吾坐不改姓,立不改名,乃寧海方孝孺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