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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不僅停電,還驟然下起了大雨,還在操場的人被淋了個落湯雞,到處慘嚎聲一片。
禾奚趴伏在桌子上,盯著自己的筆袋,聞到後麵人身上籠罩著的輕微檀香味,對方攏住自己的肩頭,從後方探下了上半身。
禾奚的同桌是個愛搗亂的刺頭,已經從座位跑遠,跑去和前麵的狐朋狗友裝鬼嚇人去了,旁邊座位是空的。
借助從窗外投進來的月光,禾奚從眼角看到身後人筆直的長腿,褲腳沾了些分不清是什麼的汙漬,搭在他肩頭的手根根蒼白,還冰冰涼涼。
他脖子上的皮膚被蹭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禾奚的心情很微妙,他猜測自己可能又撞上了想掰倒儲應珣的那幫人。
跟在儲應珣身邊就是這點不好,每隔兩三天就要被綁架一次或者威脅一次。有些謹慎點的,還會隨身攜帶著能讓禾奚乖乖認慫的槍。
隻要用槍從後麵抵住禾奚,禾奚就隻能和他們走。
禾奚一動不敢動,他悄悄捏起桌上的橡皮,想趁後麵人把他帶走之前扔出去提醒後麵那三個一到正事就指望不上的木樁子。
但禾奚失誤了,他動作太大,被後麵的人一把按住,捏起他的手掌把他手心裡的東西擠了出來。
那塊橡皮可憐兮兮地滾到地下,被男人用靴子死死踩住,全程悄無聲息,沒有引起躁亂的教室一點注意力。
對方握著禾奚的肩頭,指尖不小心碰了一下那段青蔥似的脖子,微微一頓,隨後壓低聲音開口道:“蘇爾交給你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禾奚愣了一下。
怎麼回事,後麵的人好像不是來綁架他的?
既沒帶刀也沒帶槍,捏住他肩膀好像隻是為了這麼低聲說話。
但既然不是綁架,那目的是什麼,禾奚有些聽不懂他的話。後麵這個來曆不明的人,表現的像和他是熟識,還有蘇爾這個名字……
短短兩個字似乎把禾奚拽回到了兩個月前的某一天。
當時禾奚在病床上隻剩最後一口氣,係統綁定了他,並且把他要穿的世界的情況告訴了他,第一個重要信息就是:安全區的老大是儲應珣,也就是他的任務目標。
第二個重要信息是:感染區的老大嗜好暴力、侵略,他的名字過街老鼠一樣被每個人知曉。
係統當初緊接著告訴他的兩個字,就是剛剛後麵人嘴裡麵說的“蘇爾”,但是感染區的老大怎麼會和原主扯上關係,後麵的人還說,交給他辦的事?
禾奚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原主被儲應珣帶回來之前失去了所有記憶,現在的腦子是缺損的,蘇爾和他真有關係也說不定。
那會是什麼關係呢……
“還沒有,我正在努力,電箱是你動的手腳?”禾奚一副好學生樣雙手搭在桌上,儘可能沒表現出來被嚇到,反而反過來問起了人。
他被搭著的肩頭輕輕縮了一下,細軟的發絲垂到額頭上,像隻不和主人親昵的貓,輕抿著發紅的唇瓣。
後麵的人被他一問,放在他肩上的手指輕輕動了動,過了半晌才輕瞥著他乾淨無染的校服道:“是,路上遇到了點事,耽誤了些時間,不過還好來得及,趕在你那位接你之前見到了你。”
禾奚聽到後麵的人笑了一聲,用指腹掃了一下禾奚臉上的肉,“你被他養得還不錯,長了不少肉,蘇爾見到你,該認不出了,他會說,啊,哪裡來的小胖貓?”
禾奚不太喜歡那浮誇的語氣和笑聲,之前他聽儲應珣說感染區的那幫人都是些奇怪的家夥,看來不假,不僅奇怪,還動手動腳的很討厭。
感染區的人天生缺神經,男人似乎沒察覺出禾奚的不愉快,又桀桀笑了兩聲,他捏住禾奚的肩往自己這邊靠了靠,語氣忽而一變:“不說廢話了,蘇爾又交給了你新任務,讓你一個月內清算出儲應珣身邊的小弟數目,一個都不能少。”
“先前那個可以放一放,新的這個更重要,蘇爾要根據這個人數做出相應的計劃。”
似乎又想起什麼,男人又道:“對了,蘇爾還讓我告訴你,就算調查沒有進展,也要回他消息,說到這個你真是奇怪,怎麼一條信息也不回蘇爾?我們還以為你死在了儲應珣的床上。”
後麵的話又變得不正經起來。
禾奚身體輕微一哆嗦,他哪裡收到過什麼蘇爾的短信,倒是時不時會收到一個人發來的沒意義字符,有時是省略號號,有時更短,隻有一個句號。
他以為是騷擾短信,每次收到了都沒有理,難道那就是蘇爾?
不,不管是不是蘇爾,禾奚現在更關注的是後麵男人的話……
又是調查,又是小弟數目的。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禾奚腦海中浮現。
難道原主是蘇爾派到儲應珣身邊的臥底??
不能吧……不應該吧。
禾奚十根手指相互纏在一起,正努力消化這條重磅消息。
對方卻抬手看看腕表,最後輕拍了下禾奚的肩膀:“我來這裡還有事要辦,隻是順道告訴你一聲,我先走了,記得做任務,彆讓蘇爾失望。”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禾奚感覺到手邊的窗簾被走路帶動的風吹起了一些。
很快,皮靴輕微啪嗒啪嗒的聲音從禾奚後麵由近及遠消失,那個人走了。
徒留禾奚一個人表情空白地坐在原地,外麵的雨聲漸漸變大,間或摻雜幾聲讓人發抖的悶雷聲,正如禾奚此時被雷劈了一樣的心情。
……
禾奚感覺教學樓在那人走後沒多久就恢複了供電,教室亮堂起來,學生們唉聲歎氣地老實回到座位上停止騷動,然而這麼一鬨,晚自習也沒剩多長時間。
下課鈴響起,禾奚收拾好桌上的東西起身離開教室,剛走到門口就被一臉陰沉的儲應珣捉住胳膊:“剛才教室裡那個人呢?”
禾奚一怔,想不到儲應珣看見了,也是,教學樓建的高,學校門口距離不遠,一抬頭就能把幾層樓全部看得清清楚楚。
不過他還沒確認原主和蘇爾的關係,不太想打草驚蛇,他把書包遞給儲應珣,眉心一蹙,有些聽不懂似的:“哪個人?哦,剛才是有個彆班學生來找我說話,還我筆記的。”
還筆記用得著摟摟抱抱的?
禾奚從儲應珣臉上看到這句話,不待對方開口問,故意裝作很餓地去拉儲應珣的胳膊,說想去吃附近的炸雞店。
今晚回去儲應珣必定要追著他問白靳隨的事,他想帶儲應珣去喝酒,喝多了今晚沒那麼鬨騰,因為喝醉酒的儲應珣比較好糊弄。
儲應珣被打岔,沒有辦法,隻能先帶禾奚去附近的店先填飽肚子。
他在外麵一向不太喝酒,點了些清淡的就交出菜單讓上菜,禾奚卻攔住服務員,讓人再多拿幾瓶白酒過來,還特意強調了要度數高的。
儲應珣在後方眼神寡淡地望向禾奚,似乎明白禾奚是想灌醉他好敷衍了事,他沒說什麼,打算等下一滴不沾。
明明心裡這麼想,等到那一瓶瓶撬了蓋的白酒真正上了桌,儲應珣卻忍不住一杯接一杯倒了起來,再強硬的身體也經不住這麼灌,那張臉很快變得發紅。
禾奚也吃飽了,剛叫來服務員準備結賬,身邊的儲應珣忽然盯著那瓶白酒較真道:“你們的酒是不是假酒,怎麼怎麼喝都喝不醉?”
禾奚納悶,明明都醉成這樣了,在那裡耍什麼酒瘋呢。他伸出手拉住儲應珣的胳膊,皺眉道:“儲應珣,不要這麼大呼小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