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浩在寨牆上見靜羌寨的騎兵鋒矢陣去追擊那幾個黨項騎兵了,當即組織二百戰兵去黨項營地去打掃戰場,收拾戰利品。
細封應甸的這支山前營是滿編的騎兵營,有足額的三百名騎兵。雖然這三百名騎兵大部分四散逃竄,但其中被炸藥包爆炸時殺傷了不少,被驚馬踏營時撞死撞傷了不少,等到靜羌寨騎兵衝進他們營地衝殺踐踏時又被挑飛撞飛不少,這些死傷難以逃竄、留在營地內的也有一百多人。
鐘浩和張永帶著那二百多名戰兵營士卒來到黨項營地時,還有許多黨項騎兵躺在地上哀嚎。
營地內很多帳篷依舊燃燒著熊熊的火焰,火光的映照下,那些在慘嚎的黨項騎兵的麵容都異常扭曲,看得鐘浩有些瘮。
但張永和那二百名戰兵營士卒卻絲毫沒有覺得不適,在他們眼裡這些躺在地上哀嚎的黨項騎兵可都是一串串銅錢,都是一樁樁的戰功。
張永指揮那二百名戰兵營士卒先收割級。
鐘浩囑咐挑一些傷勢輕點的留下活口。今日之戰,日後還要向朝廷陳述事情原委。到時怕是帥司或是朝廷估計還會要拿著這事兒質問夏人,若是全都割了級,怕是有些事情不好說。全部割了級,難以說清這些級是在哪割的。有這些活口,取了口供,事情就站住理了。
張永大聲吩咐眾戰兵營士卒道:“以一將為單位,分散搜尋這營地!各自小心,記得在先那些死屍要害上補上幾刀,防備有詐死的暴起傷人。”
眾戰兵營士卒都大聲領命,興衝衝的去收割級去了。
火光映照下,鐘浩見那些戰兵營士卒砍下一顆顆黨項人級,不由胃中有些翻騰,微有不適。不過這是鐘浩第二次見到這種血淋淋的場麵了,相對第一次在卸石棚寨見到那些團練鄉兵和清風鎮禁軍收割青州三惡山強匪級時,情況好了許多。雖然鐘浩眼見一條條生命在自己眼前流逝微有不忍,但是卻強忍著這種感覺。
王三一直緊緊跟著鐘浩,保護他的安全。此時見鐘浩眼現不忍,在旁輕聲勸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些黨項人是異族蠻夷,野蠻慣了,這些黨項騎兵每人手上怕是都有幾條大宋人命。若是被他們攻破我們靜羌寨,怕是我靜羌寨真得會雞犬不留,機宜不必有什麼不忍!”
鐘浩沒想到王三一個看似粗豪又憨直的漢子,還有這麼細膩的心思,能夠一眼看透自己心中的不忍。再想起今日在角樓時,他能一眼看到自己對楊懷玉安慰的擔心,鐘浩不由的對他的心思機敏有些刮目相看。
“三哥放心,在下斷不會對黨項人有什麼婦人之仁的!”
張永指揮戰兵營收割黨項人的級的度很快。
不一會兒,一堆禿頂垂的黨項人級便被堆積在營地中間的火光處,旁邊還有被十幾個被反綁雙手的傷勢輕些的黨項騎兵。這十幾個黨項隻是傷勢稍微輕些,卻也都站不起來躺在地上,能不能救活也不一定,若是傷勢輕些能跑動的,怕是早已經跑掉了。
張永大聲向鐘浩彙報道:“稟告機宜,營地內清理搜索完畢,共斬得黨項人級一百零六顆,外加擒獲活口一十二名。”
一百多顆級,已經算是非常大的戰功了。要知道以往宋軍就算能擊潰黨項騎兵,可是那些黨項騎兵馬術精湛,一遇到潰敗,便四散騎馬奔逃,想要追斬他們級也是相當難的。一場仗下來,宋軍能陣斬幾十顆黨項人級,就已經算是大勝仗了。這一戰斬獲一百多顆黨項人級,絕對能算得上大勝仗了。
鐘浩點點頭,讓張永又去清點營地內黨項人遺留的戰利品。其實,這群黨項騎兵都是以戰養戰,隨地就食,倒也沒什麼物資,唯一能作為的戰利品就是他們的戰馬、兵器和甲胄了。那群戰馬受驚,不知跑到何處去了,黑燈瞎火的也沒法去找,想要去找得等明天天亮之後了。黨項人的兵器倒是遺留下不少,西夏的刀劍也算一絕,這些倒是不錯的戰利品。至於甲胄,自然就是那些被砍了級的黨項騎兵身上扒下來的了。
靜羌寨組成鋒矢陣的騎兵衝營時有四個戰死的,還有三個落馬受傷的。三個受傷的騎兵之中有一個是落馬後被後馬踐踏過的,傷勢頗重,眼看難以救活了。其他兩個還好,都是被黨項人兵器擊中落馬的,雖然落馬,傷勢倒沒有太大問題。
那名身受重傷的騎兵被一名戰兵營士卒半扶著身子,隻是吊著一口氣,眼見鐘浩過來,不禁眼中充滿殷切,想要開口說話,一張嘴卻吐出一大口血,說不出一句話來。
鐘浩見了這名身受重傷的騎兵,知道他怕是五臟六腑都已被戰馬踏壞了,再也難以救活了。這名身受重傷的騎兵鐘浩是認識的,名叫伍天強,是一名頗為憨厚的漢子,在靜羌寨有家眷子女。
此時見他如此樣子,鐘浩不由的有些神傷,忙上前兩步蹲下身來,抓著那名身受重傷的騎兵的手,沉聲道:“伍天強你要撐住!”
伍天強微微搖了搖頭,意思是自己不行了,想要說話卻說不出,隻是望著鐘浩滿是殷殷的期盼。
鐘浩從伍天強的眼中明白了他的意思,當下輕聲道:“你今日陣斬黨項騎兵四名,按軍規遷轉兩級。你的賞錢我會一文不少的放到你的渾家和手中。以後的你的兒子若想從軍,我會儘量培養提拔;若是不想從軍,我會給他安排一個好的生計,你放心便是!”
伍天強聽了鐘浩的話,望著鐘浩的眼光充滿的感激和安心,隨即便漸漸黯淡下去。
鐘浩望著伍天強黯淡下來的眼睛,也有些神情黯然,用手輕輕的將伍天強的眼睛拂閉,站起身來。
韓虎不知何時來到鐘浩的身旁,安慰道:“咱們西北的廝殺漢有幾個死在炕頭的!死在戰場,馬革裹屍,是常有的事情。機宜心好,有了這四顆級的功勞,伍天強也算死得其所,死有所值。他為其渾家兒子掙下不少功勞和錢資,也可以安心了。機宜你看他臨死時的目光充滿了心安,機宜不必傷感!”
鐘浩覺自己今晚似乎有些多愁善感了,似乎根本不適合在戰場上。鐘浩覺得自己作為靜羌寨的領導者,必須變得心腸硬起來,不然根本不可能在這險惡的河西之地有所作為。鐘浩心中暗暗想道:自己的心思的軟弱隻限今晚,日後必須要硬起心腸來。
鐘浩讓人儘快打掃戰場,把級、俘虜,還有戰利品,儘快帶進靜羌寨裡。如今不知道有沒有彆的黨項騎兵隊伍來麟州地界上掃蕩劫掠,若是還有彆的黨項騎兵隊伍在麟州地界上掃蕩,聽到爆炸聲說不定會前來哨探,也說不定哨探過後,隨後會有大批黨項騎兵前來。靜羌寨出了前來衝營的那一小隊騎兵,再沒有什麼野戰能力,還是躲進靜羌寨裡安全些。
等到鐘浩和這二百名戰兵營士卒把級和俘虜,還有戰利品都運回靜羌寨時,已是下半夜的醜初時分。
鐘浩讓戰兵營的士卒關閉寨門,以備有黨項騎兵來襲。
鐘浩自己站在靜羌寨寨牆上,努力望向漆黑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