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好似有人來摸她的額頭,還伴著一聲驚呼,“怎這麼燙?”
她努力想睜開眼睛,可渾身無力,連睜開眼睛都使不上勁兒,就連意識也是混沌的。
恍惚間好像有人給她擦臉,又給她喂了藥丸,沒多久,她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再次有意識時,耳畔是嘈雜的竊竊私語聲,好像來回來了好幾撥人。直到耳邊再次安靜,她才緩過勁來,有些氣力地睜開了眼。
有晦暗的光線落入眼中,隔著逶逶垂下的煙粉色幔帳,她看到兩道模糊的身影。
“琥珀姐姐……”她出聲,嗓音沙啞,像是哭到無力的嬰孩般。
聽到這喚聲,那兩道身影微動,走了過來。
雲黛撐起身子要坐起,床邊響起一道沉金冷玉般的男聲,“你剛醒,好生躺著。”
這聲音嚇得雲黛一個激靈,猛地抬頭看去,當看到床邊站著的謝伯縉時,她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哥哥?”
“嗯,是我。”
謝伯縉將她蒼白麵容上的驚詫看得一清二楚,眉心微動,須臾,他聲音放緩了些,“聽說你病了,過來探望你。”
雲黛這會兒還處於恍惚狀態,一時分不清這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隻木愣愣的坐在床上,一頭長發有些淩亂的散在身後,好似個精致的木頭美人。
琥珀見狀,立刻上前打圓場,“姑娘,世子爺給你帶了田婆婆家的梅花包子和糖漬梅子,待會兒正好佐藥。”
又扭頭與謝伯縉解釋道,“世子爺莫怪,我們姑娘從半夜發高熱,燒了大半夜和一早上,午後才堪堪退了燒,這會子剛醒來,難免有些迷糊。”
謝伯縉略一頷首,並無半分怪罪之意。
到底是女子閨房不好久待,他在床邊叮囑雲黛兩句,便要離開。
雲黛後知後覺回過神來,急急地喚了一句,“大哥哥。”
謝伯縉腳步一頓,扭頭看她,“嗯?”
許是因為生病,她那張臉顯得愈發冷白,一雙眼睛霧蒙蒙的,定定的看向他,“你不可怕的,在我心裡,你是個很好的哥哥,我敬重你,就如對二哥哥三哥哥一般。我昨日若有什麼說錯的地方,還請你彆跟我計較,我嘴笨……”
她這眼神,驀得讓謝伯縉想起他第一次狩獵時,拔箭指向的那頭鹿。
脆弱,無助,等著他的赦免。
他濃眉擰起,不知是自責於這個比喻,亦或是為她這小心翼翼的態度。
沙場上戰無不克的年輕將軍忽然生出一絲迷惘,他對待她的態度是否太過嚴厲,才害得她怕成這樣?
修長的手指微攏緊,他迎上她的目光,語氣儘量柔和,雖然這份柔和疏於練習,顯得有些生硬,“我知道了。你好好養病,等身體養好,我帶你去郊外跑馬。”
“真的?”
“嗯,真的。”
“那好。”雲黛緊繃的肩頸隨著心裡的擔憂落地而放鬆,一綹深栗色的發從耳後垂落在臉邊,映得她的臉頰如玉般瑩白耀眼,她彎起眼眸,朝他笑道,“我會很快好起來的。”
這會子她的嗓音軟軟糯糯,讓謝伯縉想起江南的桂花糖年糕。
他回過神,牽動嘴角,也朝她笑了一下。
這下雲黛愣住了,大哥哥笑了?
還沒等她作出反應,就見他嘴角牽起的弧度又落下,說了句“我先走了”便轉身離開了。
雲黛靜靜在床上坐了會兒,等覺過味來,忍不住笑了下。
琥珀送完謝伯縉出門,折返回來見自家姑娘發笑,不禁疑惑,“姑娘笑什麼呢?”
“剛才大哥哥朝我笑了下。”
琥珀有些雲裡霧裡。
“笑起來像傀儡戲裡的傀儡。”雲黛邊說還邊拿手指去扯嘴角,“就這樣的,扯上去一下,然後就放下來。不過——”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還是很好看的。”
“那當然了,畢竟咱們世子爺長得那般俊美,不笑都好看,笑了肯定更好看。”琥珀見她這會兒有精神了,說道,“姑娘肯定餓了吧?世子爺送來的梅花包子還熱著呢,奴婢拿來給你嘗嘗?”
沒了心事,胃口自然也大好,雲黛愉悅地應下,“好,我今日要多吃兩個。”
***
雲黛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養了兩天便全恢複了。
喬氏拉著她的手左瞧瞧右瞧瞧,覺得她病了一場又瘦了,給她送了好些補品,還囑咐廚房每日給她燉一盅金絲血燕養身子。
自打那天探病將誤會解開,雲黛覺得大哥哥待她的態度和煦不少,兩人還像之前,若有空閒,便學習騎術。
日升月落,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到了秋闈的日子。
秋闈定在了八月初八,總共要考三場,每場考三日。
考試前三日,謝仲宣與謝叔南就從郡學回府備考,今年倆人都要下場,一個是氣定神閒,一個是頭懸梁錐刺股臨時抱佛腳。
考試前一日的飯桌上,晉國公還打賭,賭謝叔南能不能考上,被喬氏一個眼神掃過去,賭局不了了之。
晉國公道,“夫人你莫要太緊張,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你要對二郎和三郎有信心。”
喬氏倒是不擔心謝仲宣,比較擔心的是謝叔南這回是否還能像上次那般走好運。她給兩個兒子給舀了一碗百合銀耳羹,柔聲提醒,“我先前從法圓寺給你們求的香包,你們記得戴在身上。開過光,很靈的。”
謝仲宣和謝叔南皆應下來。
喝過半碗湯後,謝叔南抬頭看向雲黛,“雲妹妹,明早你送我和二哥去貢院唄?”
雲黛沒立刻應,下意識去看喬氏。
喬氏瞪了謝叔南一眼,“你們去考試,要妹妹送什麼?這麼大的人,難不成還尋不到路?”
“我那些同窗家中的兄弟姊妹都會陪著一起去的,有家人陪著,到貢院考試就不緊張了。”謝叔南還朝謝仲宣擠眼睛,“二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謝仲宣沒理謝叔南,隻側過臉,溫聲去問雲黛,“雲妹妹可願意辛勞一趟?”
眼瞧著兩位兄長都望著自己,雲黛捏緊手中湯匙,小聲道,“哥哥客氣了,不辛勞。”
謝叔南眉開眼笑,扭頭看向喬氏,“母親,就讓雲妹妹明早跟著去吧。上回考試也是她送我到門口,我才考到的,我覺著雲妹妹她有好運,沒準這回也能保佑我。”
“雲丫頭又不是文曲星下凡。”喬氏被這歪理逗笑了,再看小兒子這巴巴懇求的模樣,又怎會不明白這小子的那點心思,心道,罷罷罷,就讓雲黛送去貢院門口,省得這小子牽腸掛肚,不能專心考試。
她拿起帕子按了按嘴角,朝雲黛笑道,“雲丫頭,明早你就送你二哥三哥一趟吧。”
“是,母親。”
話音才落,一直默不作聲的謝伯縉冷不丁開了口,“我一起去。”
見桌上眾人都看他,他麵不改色,淡淡看向兩位弟弟,“不是說家中兄弟姊妹都會陪著?上回你們下場,我在邊疆。這次回來了,自然要親自送你們進考場。”
難得感受到長兄的關愛,謝仲宣和謝叔南很是動容。
喬氏見兄弟和睦,心頭熨帖,“阿縉陪著一起去也好,明早貢院人多混雜,有你們大哥在,若遇到什麼麻煩也能解決一二。”
這夜用過晚膳後,眾人早早回屋歇息。
翌日起了個大早,雲黛為了給兄長們搏個好兆頭,特地穿了條簇新的石榴裙,裙擺還繡著喜上眉梢的圖案,淡黃色綴珍珠腰帶將身形勾勒得婀娜窈窕,一截小腰,纖細如柳。
謝叔南一直覺得雲黛穿鮮亮些好看,今日見她如願穿了條石榴裙,眼睛都亮了,湊到她身邊就不住地誇。
謝仲宣拿扇子去敲謝叔南,“彆誇了,留些墨水在肚子裡,這會兒把詞誇完了,待會兒考場上做不出錦繡文章,雲妹妹豈不是白送你一趟?”
雲黛羞赧的笑了笑,剛想問怎麼不見大哥哥,就聽身後有奴仆請安問好的身影。
前頭三人一起回頭,當看到大步走來的謝伯縉時,皆是一愣。
一向愛穿深色的謝伯縉,今日竟穿了件朱紅色蟒紋錦袍。
他本就生得一副俊美無儔的好相貌,這朱紅色一襯,威嚴不減,容色更甚。這模樣那像是戰場廝殺的武將,更像是個金榜登科的翩翩探花郎。
見弟弟妹妹看來的目光,謝伯縉麵上閃過一抹不自在,握拳輕咳一聲,“都站著作甚,還不上馬車?”
謝仲宣他們回過神來,忍不住問,“大哥,你……今日怎穿得這般鮮亮?”
謝伯縉蹙眉,“不妥?”
謝二謝三,“妥妥妥。”
雲黛則低頭扯著衣擺,有點懊惱,怎麼跟大哥哥……撞色了?
倆人都紅通通的,未免也太喜慶了。
作者有話要說:好兆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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