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一個不中,再過兩月你跟我去姚州玩。你小姑母可一直想見你,上回來信還叫我帶你一塊兒。”
“好啊,祖母待我最好了。”雲黛笑得開懷,腦袋蹭了蹭老夫人的胳膊。
謝伯縉由丫鬟引到後院,一眼就瞧見長廊之下雲黛依偎在謝老夫人身旁笑語盈盈的撒嬌模樣。
澄澈明淨的陽光落在她身上,她像隻雪白乖巧的貓兒,眉眼間是從前未曾見過的嬌憨與柔美。
原來在祖母跟前的她是這副樣子,絲毫不見怯弱與拘束。
這次回來,她倒是讓他有了不少新的認識。
“老太太,雲姑娘,世子爺來了。”丫鬟稟報道。
一聽到這稟報,雲黛臉上的笑容微頓,等扭頭看到紫藤樹後的頎長身影時,她連忙斂衽起身,規矩行禮,“大哥哥萬福。”
謝伯縉將她的神色變化儘收眼底,麵上不顯,與謝老夫人問了安。
謝老夫人示意他免禮,頷首笑道,“今日我這慈和堂倒是熱鬨了,你們待會兒就留在我這用午飯,我讓廚房多做兩個菜。”
“是。”謝伯縉應下,有丫鬟搬來杌子,他掀袍坐下,修長的手執起一枚海棠凍石蕉葉杯,“方才祖母與雲黛聊什麼聊得那般高興?”
“正與她說著,若是你二弟三弟此次秋闈考中了,到時候讓她跟著他們一道去長安玩。”
謝伯縉聞言,送到嘴邊的茶杯又放了下來,眉梢微挑,斜看了乖巧坐著的雲黛一眼,“去長安?”
“是啊,反正路上有二郎三郎照應著,也出去見識見識。”謝老夫人笑道,“正巧你大姑母年底嫁女,還能去端王府湊個熱鬨。”
端王妃謝氏育有二女一子,年底要出閣的是長女,定的是英國公府徐家。
謝伯縉淺啜了一口茶水,語調平淡道,“出去見識一下也好,長安繁華,總是要去一趟的。”
謝老夫人點頭,“我也是這般說的。這不,你雲妹妹知道能出去玩,也是高興的。”
謝伯縉唇角微掀,道了聲是。
閒坐了一陣,謝老夫人起身道,“我先進屋歇會兒,你們倆玩著吧,等午膳好了,再來叫你們。”
謝伯縉和雲黛連忙起身送了謝老夫人一步。
“你們自去玩罷。”謝老夫人擺擺手,由丫鬟扶著進了屋,隻留下雲黛和謝伯縉兩人大眼瞪小眼。
一陣馥鬱桂花香風穿廊拂過。
雲黛出了聲,“大哥哥,你坐會兒?我去耳房熬藥。”
“熬藥?”謝伯縉瞥過她的眼底。
“就昨日買的那些藥,今日要熬煮出來。耳房那邊有爐子有器具,我平日都是在那邊做藥的。”
“這樣。”謝伯縉道,“我跟你過去看看。”
“啊?”
“打擾你?”
雲黛搖頭,“不不不,不打擾……”
就是比較詫異他竟然會好奇,而且有他在旁邊看著,她怕不自在。
不管怎樣,兩人還是一道往耳房去了。
製藥過程並不算有趣,雲黛儘量忽略謝伯縉的存在,悶頭做著手頭上的事。謝伯縉就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也不言語。
等藥材在鍋上熬煮,雲黛叫丫鬟看著爐子,自己走到外麵透口氣,稍歇息。
謝伯縉望著她爐子熏得泛紅的灼麗臉頰,冷不丁問她,“你可認識李越?”
雲黛微怔,兩道柳眉慢慢蹙起,咕噥道,“這名字聽著有些耳熟……哦對了,好像是虎賁將軍府李四姑娘的兄長,先前去李府做客,碰見過一麵……”
她記了起來,疑惑的看向謝伯縉,“大哥哥問這甚?”
謝伯縉見她知道這號人,便道,“今早在營裡碰上,他托我給你帶樣東西。”
雲黛驚愕,幾乎脫口而出,“不要。”
謝伯縉見她拒絕得這般乾脆,深邃的黑眸眯了眯,“你都不聽聽送的是什麼?”
雲黛目光堅定,“不要,我與他非親非故,私相授受成何統。”說著還叮囑起謝伯縉,“大哥哥以後不要再幫旁人帶東西了,這要是傳出去了,對雙方都不好。他這次給你的東西,還勞煩你還給他吧。”
謝伯縉覺得她這板著麵孔的正經模樣怪有意思的,“你不必緊張,我原本也沒答應替他送。”
“啊,那你還?”雲黛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睜大。
“隻是告知你有這麼回事。”謝伯縉淡聲道。
雲黛,“……”
難道他這是在試探她,想詐她與那李越是否逾矩?
雲黛撇了撇唇,忍不住腹誹大哥哥怎麼這樣,好歹也相處了一段時日,難道在他心裡,她是那等寡廉鮮恥之人?
是,這一年來的確有不少兒郎明裡暗裡朝她示好,也有登門透露出求親之意的,可她一直謹守規矩。至於旁人如何,卻也不是她能管束的。
“說起來,是雲黛給大哥哥添麻煩了。”她悶聲說著,腦袋低垂,“我進去看看藥熬得怎麼樣了,大哥哥你自便。”
說罷,轉身進了耳房。
望著她避之不及的背影,謝伯縉濃眉稍擰。
她……好似不悅了?
午膳很是豐盛,除卻老夫人平日裡慣吃的幾樣,還添了一道山菇木耳爆炒雞塊,一道酸甜口的糖醋裡脊,一份玉竹陳皮赤羊湯,一應用琉璃盞盛著,色香味俱全。
隻是飯桌上兩人分外沉默。
吃過飯,謝伯縉先行告辭,雲黛則是一頭鑽進耳房繼續捯飭藥膏。
謝老夫人看著他倆這樣,扭頭問身邊婆子,“他們倆這是鬨矛盾了?桌上都不見怎麼說話。”
婆子斟酌道,“老夫人多慮了,雲姑娘與世子爺都是穩重性子,能鬨什麼矛盾。您也知道,世子爺一向寡言少語,平日與夫人都說不來幾句,遑論是與個不太熟悉的小妹妹,想來是沒什麼好聊的。”
謝老夫人想想也是,就是有些擔憂,“也不知這個性子去了長安,能不能給我帶個長孫媳婦回來。”
***
轉眼又過去幾日,到了中秋佳節。
因著謝仲宣和謝叔南在考場裡回不來,這個節也少了幾分熱鬨。
夜裡一家人聚在滴翠閣宴飲,吃月團聽戲曲時,也多是惦記著那兩個在考場上的。
席上有新釀的桂花酒,香甜柔滑又不辣喉嚨,雲黛一邊聽著水榭上戲子們咿咿呀呀唱著嫦娥奔月的故事,一邊喝著香醇的桂花酒,望著天邊那一輪皎潔圓月出神。
“雲黛,雲黛……”
喬氏喚了好幾聲,雲黛才堪堪回過神來,雙眼茫然地看向她,聲音還有些含糊,“夫人叫我?”
喬氏柔和的眉眼緩緩舒展,溫聲道,“我瞧你貪杯,擔心你吃酒吃醉了。不過現下瞧著你這樣子,像是已經醉了。”
雲黛低頭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酒杯,臉頰發燙,有些不好意思,“這桂花酒滋味香甜,我就多喝了些。”
居於上座的晉國公朗聲道,“今日中秋佳節,多喝些也不妨事,回去好好睡一覺便是。”
“就是怕喝多了頭疼,姑娘家的酒量比不得你們這些糙老爺們。”喬氏說著,吩咐下人去端醒酒湯,又給雲黛夾了個四喜丸子,“吃些菜壓一壓酒勁。”
雲黛謝過喬氏,待喝罷一碗醒酒湯,時辰也不早了,琥珀先扶著她回去。
今夜府中四處都點著宮燈,黃澄澄的在黑暗裡亮起,煞是好看。
雲黛慢慢的走著,夜風吹得她酒氣散了幾分,困意卻湧了上來。
等走到清夏軒時,琥珀忽然驚奇的“咦”了一聲。
雲黛努力撐著眼皮,語調透著幾分慵懶,“怎麼了?”
琥珀指著門邊梨樹上掛著的一盞燈,“這兒怎有一盞這般樣式的燈?”她示意掌燈丫鬟去取來。
小丫鬟很快取了回來,聲音清脆的笑道,“姑娘,您瞧,這燈可真好看呀。”
雲黛抬手揉了揉惺忪睡眸,定睛一看,清淩淩的眼底劃過一抹詫色。
竟是一盞亮瑩瑩、胖乎乎的小兔子燈。
作者有話要說:二哥三哥:考試中
大哥:刷好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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