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黛頷首,“那兒有我的親人,我也想見他們。”
端王妃想想也是,一個孤女好不容易尋到親人,自是想與親人們待在一塊的。隻是——
“那阿縉呢?你與他可把話說清楚了?”
一想到長侄上次當著自己的麵吐了血,端王妃就心有餘悸,要是侄子真在她的地盤上有個三長兩短,她真是無顏去見兄嫂了。
這些日子她想了許多,覺著若倆孩子愛得這麼深,不然冒著得罪嫂子的風險,成全他們得了,卻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想。
現在雲黛這個身份,她就是想撮合,也有心無力了。
思忖半晌,雲黛答道,“姑母,待會兒我就去將軍府找大哥哥,與他把話說清楚。”
端王妃眼神複雜地看她,“你還是想離了他?”
“姑母,對不住……”
雲黛麵浮赧色,有些不敢看端王妃,雙手絞著衣擺,低低道,“我要出爾反爾了。”
端王妃的心忽上忽下,一雙鳳眼眯起,“你到底怎麼想的?”
雲黛抿著朱唇,深吸一口氣後,抬頭看向上座,“我想與他在一起。我已與相大祿說過,回烏孫途中在肅州停留些時日,我會與夫人坦白……若她同意自是最好,若她不同意……”
“嗯?”
“那我…我就回烏孫去。”雲黛神色黯淡,心頭苦笑,她不能恩將仇報,叫夫人難做。若真的得不到長輩的祝福,她與大哥哥就算真的在一塊兒了,心裡也永遠紮著一根刺,與其那般,她還不如利利索索的回烏孫去。
端王妃倒也理解,沉吟一陣,安撫道,“她也不是那樣硬心腸的人。”
說著,又半嗔半怨地瞥向雲黛,“倒是你,既決定要與阿縉在一起了,可千萬彆再打退堂鼓了,那多傷人心呐。”
雲黛見端王妃語氣又親切起來,心頭放鬆,乖順地應下。
兩人坐著吃了一盞茶,雲黛借機向端王妃討要紗君,端王妃這邊剛應下,外頭就響起嘉寧嚷嚷的聲音,“母親,雲黛,我可以進來麼?”
原是聽到雲黛來府上了,她迫不及待就跑了過來。
要說的話也說完了,端王妃就沒攔著嘉寧,叫人將她放了進來。
嘉寧一見到雲黛,就跟見到什麼稀罕物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將她打量個遍,她有一肚子話想問雲黛,這些日子都快憋死她了——
端王妃見著女孩子家要聊天,也給她們留出空間,起身道,“我叫廚房多添幾道菜,雲丫頭在府上用過午膳再去將軍府吧。”
雲黛想著再過不久她就要離開長安,便答應下來。
端王妃一離開,嘉寧的問題就像竹筒倒豆子般嘩啦啦砸向雲黛,一會兒問她這烏孫公主的身份,一會兒又問她與大哥哥的關係,以及她日後的打算。
雲黛一一答了,嘉寧目瞪口呆,又有些彆樣的興奮,大抵是八卦心得到了充分的滿足。
“嘖嘖,真看不出啊,你平時裡不聲不響的,竟能拿下大表兄!”嘉寧一臉敬佩,看雲黛表情仿佛在看什麼斬妖除魔的大英雄,“大表兄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會不會也想平常那副冷冰冰的模樣?”
原諒她實在難以想象大表兄談情說愛是什麼樣子,在她眼裡,大表兄那不近女色的禁欲模樣,披上袈裟都能直接去大慈恩寺當和尚了。
嘉寧這問題直接叫雲黛紅了臉,她想起私下裡大哥哥抱著她親吻的模樣。
一點都不冰冷,反而灼熱得厲害,仿佛要把她化進他的骨血裡似的,叫她完全抵抗不了。
她答不出又難為情,忙岔開話題,“再過三日我便要離開長安了,先前我從映雪小築搬走時,二表姐說要送我一樣禮品留作念想的,如今可準備好了?”
嘉寧一下被問住了,搔了搔腦袋,羞窘道,“誰知道你這麼快就要離開啊?你放心,我答應你的少不了。唔,後日那個踐行宴上我給你帶上。”
雲黛彎起眸子笑,“那二表姐可彆忘了。”
“忘不了,忘不了。”
嘉寧擺著手,忽而又定定地盯著雲黛看,直看得雲黛渾身不自在,她才惆悵歎了聲,“誰能想到你竟還有這樣的身世,現下你身份倒是比我還高了,又是郡主又是公主的……隻是你要離開了,咱們再做朋友也來不及了。”
雲黛眨眨眼道,“我還當二表姐願意贈我禮物,便當我是朋友了呢。”
嘉寧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一張俏臉漲得通紅,也不知是因為歡喜還是慚愧。
她扭過頭緩了好一會兒才再次轉過身來,對雲黛說道,“對不住,先前是我失禮了,你彆跟我計較。以後如果你還有機會來長安,我一定設宴歡迎你!”
說完這話,她不好意思的撂下一句“我去看看母親安排了些什麼菜”,拔腿就跑了。
雲黛望著嘉寧落荒而逃的背影,複而笑著搖了搖頭。
誰能想到這初次見麵眼高於頂的驕傲小郡主,也會有認錯的一天呢?真是世事無常。
***
在端王府用過午膳,雲黛便起身告辭,前往輔興坊的將軍府。
門房乍一見到胡人護送的華麗馬車很是詫異,當看到車內緩緩走出的雲黛時,更是驚訝不已,連忙將人迎進府中,又派人去院裡通知謝仲宣和謝叔南。
雲黛輕車熟路地回了月德院,院內一切擺設與她離開時一模一樣。
琥珀適時出聲,“是世子爺吩咐的,叫奴婢們每日清掃院落,一應物品皆照原來的擺放。”
雲黛輕輕嗯了一聲,又走出屋內,駐足在庭前的花圃前,望著嬌豔盛放的海棠、芍藥、玉蘭花兀自出神。
不多時,外頭就響起兩道匆匆的腳步聲。
抬眼看去,正是謝仲宣和謝叔南。
“雲妹妹,你真的來了!”謝叔南驚喜地跑上前。
雲黛朝他們倆福了福身子,莞爾笑道,“二哥哥,三哥哥。”
謝叔南看著雲黛,笑道,“還是這副打扮比較順眼,昨日那副穿戴我都看不習慣。”
謝仲宣走上前來,白衣清揚,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潤,“雲妹妹回來了。”
這口吻,是哥哥對妹妹的正常關懷。
雲黛朝他點頭,柔聲道,“回來了,這些時日叫兩位哥哥掛懷了。”
“回來就好。”謝仲宣手中墨竹折扇輕輕一轉,指向院中的石桌石凳,“煮一壺好茶,我們坐著慢慢聊。”
全套的茶具很快擺上,琥珀動作嫻熟的煮茶分茶,小泥爐上茶壺沸騰,咕嚕咕嚕散發著透著淡雅茶香的霧氣。
兄妹三人圍坐在石桌旁,品茶閒聊,花香與茶香在午後陽光下靜靜流淌,時光都變得悠閒而緩慢。
“今日一早皇榜就貼了出來,現下街頭巷尾都在聊你的身世……”
謝仲宣輕執瓷白茶杯,淡然望向雲黛,“再過不久,隴西那邊也會知道了。雲妹妹,你有何打算?”
“去烏孫前,我會去肅州拜見國公爺和夫人。”
“雲妹妹,你會回肅州?”謝叔南雙眼一亮,“我也要回隴西啊,那咱們可以一塊兒回去了。”
“好啊。”能與三哥哥同行,雲黛自是高興的,“我回去就與相大祿商議,咱們一路互相也有個照應。”
“好好好,你可千萬記得。”謝叔南忙不迭點頭,心情又美好了起來,雖說雲妹妹最後還是要回烏孫的,但能多相處些時日也是好事。
見他倆已約著路上同行,謝仲宣默默將杯中茶水飲儘,舌根略苦。
再問些其他的,似乎也沒了意思——注定是要分彆的。
無論她是回隴西還是回烏孫,都與要留在長安的他再無半分乾係。
接下來的敘話,他便很少開口了,隻聽著謝叔南與雲黛倆人聊著。
不知不覺,夕陽西斜,天色漸晚。
見雲黛頻頻看向門口,謝仲宣知道她在等什麼,垂了垂眼,輕聲道,“妹妹今夜不如就留在府上住?”
雲黛回過神,搖頭輕笑,“不了,如今這身份多有不便,還是回鴻臚寺歇著。”
又望了眼那宛若打翻了胭脂盒的緋紅天邊,她緩緩起身,“時辰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謝仲宣和謝叔南起身相送,走到門口,謝叔南還提醒著雲黛,“雲妹妹,咱們一道回去的事,若那烏孫使者答應了,你記得派個人給我遞給信啊。”
“三哥哥放心,我回去就與相大祿商量,不出意外的話,他會答應的。”
“嘿嘿,那就最好了!”謝叔南眉開眼笑。
謝仲宣捏緊扇柄,少傾,麵露苦笑,搖頭輕歎,“雲妹妹還是快上車吧,再聽你和三郎說回家的事,我也不想再待在長安了。”
雲黛笑道,“那可不行,二哥哥好不容易考中了功名,就等著禮部授官呢,豈可因思念家鄉而放棄錦繡前程?”
“就是,二哥你這話也太欠揍了,可考慮過我這落榜之人的心情?”謝叔南也附和著,“你啊,就在長安好好當你的官吧!”
“你們啊,就知道打趣我。”謝仲宣桃花眼輕彎,明明帶著笑意,可眼底深處卻暗藏著淡淡的傷感。
一番告彆後,雲黛上了馬車。
迎著霞光,車輪轔轔向前,使出輔興坊。
雲黛靠著隱囊,腦袋貼著車壁,略有些疲憊的閉上眼。
今日算是充實,既拜訪了端王府又見著了兩位兄長,就是有些遺憾,沒有見著大哥哥。
也不知道他去哪了,這麼晚都沒回府,朝廷的事有這麼忙麼?
難不成明日自己還要來找他一回?
唉,還是得在離開前與他見上一麵才是,總得把自己的打算與他說清楚。
就在她閉著眼昏昏欲睡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的響起,馬車外也有些喧鬨動靜。
雲黛清醒過來,剛準備問外頭怎麼回事,隻聽得右邊車壁傳來“咚咚”兩下脆響。
她愣怔片刻,纖細的手指捏著蓮青色車簾一角,緩緩掀開。
映著爛漫的暖金色霞光,玉帶錦袍的俊美男人騎著駿馬,挺拔的身形朝馬車稍傾,黑眸明澈,“還好追上妹妹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是肥章!驕傲臉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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