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麼了?
蘇青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但終究還是強自忍了下來。
“方大人,不打算交了嗎?”
“不是,我隻是覺得蘇大人做起事情來,是否有些欠考慮?”方正直淡淡的看了蘇青一眼。又下意識的望了望不遠處的南宮浩。
“如何有欠考慮?”蘇青儘量的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一些。
“蘇大人自四年前參加完朝試之後,便進入到了朝堂之中,從一名禦筆撰寫,再到禦書院的禦使,難道連誰近誰遠都看不到嗎?”
“什麼意思?”蘇青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
“蘇大人明明都已經走到了南宮浩的身邊。卻隻因對方一句話便中途折反,這是立場不堅定的表現,而你舍近求遠,先過來收我的試卷這種行為更是極大的延遲效率的行為,試想,禦書院大大小小的事情如此繁雜,蘇大人又是這般做事,我心甚憂啊!”方正直說到最後一句時,亦是滿臉的憂鬱表情。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在聖上林慕白這種“影帝”級人物的下麵做事。多少總要展現一下自己的演技,也不能太藏私。
至於為什麼要難為蘇青。
那自然是故意的。
理由?
有兩點,第一,如果任由蘇青這樣收起試卷,看起來自己似乎沾了南宮浩的光,但是從氣勢上其實便輸了南宮浩一籌。
站立的那些朝臣們看不明白,方正直心裡卻一清二楚。
南宮木在離開炎京的時候曾經找過一次方正直,說的話很少,但是,有一句話方正直卻記得清清楚楚。
“我走了。他就會來!”
當時方正直還沒有聽太明白,可當炎京城傳遍了南宮浩要參加殿試的時候,他要是再不明白就是真傻了。
方正直放下挑戰南宮浩的豪言。
南宮浩遠赴千裡而來,目的當然很明顯了。為南宮世家奪回尊嚴,這一點,從方正直站出來交卷,南宮浩便馬上交卷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雖然方正直不知道南宮浩是如何做到的,可事實上南宮浩真的做到了,短短的時間內完成了一篇策論。
接下來。南宮浩這一擊可謂是高明中的高明。
正常來論,第一個交卷的人絕對是最拉風的存在。
可是,南宮浩的一句表麵上在幫方正直的話,卻將所有的風光全部拉到他自己的身上,這是一種風光,同樣是一種氣勢。
南宮浩攜勢而來,又豈會在文試第一場便失了勢。
方正直要應戰南宮浩,同樣不能失了勢,所以,他毫不客氣的將這個“皮球”又重新踢了回去。
用的當然是蘇青的臉。
至於為什麼要用到蘇青的臉?這就是第二個原因了,因為,蘇青的臉夠厚,夠結實,最少,他能忍得了。
當然了,深層的理由自然是蘇青剛才已經向方正直表達了他的“戰意”。
那麼,就隨隨便便來個一石二鳥吧。
滿朝的文武百官們這個時候都是一個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是滿臉的驚訝。
很明顯。
方正直絕對是故意的。
但是,方正直的這句話卻可以說是無懈可擊,而且還是借用了南宮浩的話來說,根本無法反駁。
最主要的是,這句話太狠了啊。
蘇青代掌督禦使的位置是由太子殿下發的話,在吏部根本就沒有成案,聖上同樣沒有批示,現在方正直當著聖上林慕白的麵當眾質疑。
而且,還是借用了南宮浩的話,對於蘇青來說,絕對是滅頂之災,遭此一挫,估計連代掌督禦使的位置都有可能不保,更彆提直升督禦使了。
“夠狠!”
“狠辣!”
原本,朝臣們都是以一種局外人的目光來看待方正直,即使方正直表現的再有才華,他們的心裡也始終將方正直當成一個山村平民來看。
根本不會認為方正直有什麼可怕。
隨隨便便一個朝臣都覺得自己可以踩上幾腳。
可是,如今看到蘇青那黑得幾乎能滴出水來的表情,他們的心裡都是倒吸出一口涼氣,誰說未入朝局就不懂朝政的?
眼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啊。
蘇青的臉現在確實很黑,從來沒有一刻,他像現在這樣黑過,四年前,他在朝試之中輸給了南宮浩。
自此斷絕修煉之意,一心進入朝局。
原因便是他很清楚,南宮浩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進入朝堂。
如果說剛才南宮浩的那句話說出來,他還沒有完全明白過來,現在方正直再回敬的這句話,他就真的明白了。
南宮浩和方正直這是在將自己當棋子在下啊!
而且,還是用自己的仕途來下棋。
這是一種汙辱,赤果果的汙辱,是蘇青絕對不能忍受的汙辱。
心念在這一刻飛速的轉動,他知道自己現在必須要解決掉眼前的燃眉之急,否則今後的仕途將毀之一旦。
那麼,自己的計劃也不可能成功。
他當然不可能去反駁方正直的話,因為,那是下下之策,如果真的那樣去做的,他的仕途才真叫一片黑暗了。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自保,這是無計中的最後一計,所以,他需要作的是證明,證明自己的才華和處事的能力。
用實際行動去改變方正直給自己造成的“汙蔑”。
“王大人,麻煩封一下南宮公子的試卷。”蘇青的目光看向旁邊一個禦使。
“是。”一名禦使很快點了點頭,隨即走向南宮浩。
而蘇青則是點了點頭,然後,又再次回過頭來看向方正直,臉色瞬間恢複平靜:“方公子,現在可以將試卷交由本官封卷了嗎?”
其它的朝臣們看到這一幕,都是微微點了點頭。
蘇青能在這種局勢下想出這樣的方法,也確實不愧為沉穩二字,一個看似簡單的舉動,卻無形間化解了南宮浩和方正直所有的問題。
由另外一名禦使去代收南宮浩的試卷。
自己這邊則是按兵不動,先行收了方正直的試卷。
這樣一來,無論是方正直還是南宮浩,都再無話可說。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方正直的嘴角終於揚起了一抹笑容,看了看麵前的蘇青,然後,將手中的試卷遞到了蘇青的麵前。
蘇青原本平靜的臉瞬間又黑了下來,手抬了抬,放下,又抬了抬,終於強忍著一口氣接過了試卷。
“多謝方大人不吝賜教!”
而文武百官們聽著方正直的話,則都是腳下一軟,差點就一個跟頭栽到了地上。
“孺子可教?!”
“這家夥還真是恬不知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