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話般的內容,語氣卻無一點玩笑戲謔,倒真像是自省。
語調溫軟,近乎寬縱。
鹿呦更加不好意思,聽著那邊嘈雜的背景音,轉移話題問:“蘊溪姐姐是還在水城麼?”
月蘊溪默了一瞬:“是。”
清泠的嗓音輕飄飄地落在喧鬨中,顯得有些空幻。
鹿呦扯過床上的小鹿公仔,擺了擺上麵軟塌塌的耳朵問:“是……在吃宵夜?”
刻意地避之不談。
比之前稍久一點的沉默後,月蘊溪回她:“我已經吃完了。”
鹿呦點了點頭,想起來月蘊溪看不見,“喔”了聲。
猜到該是演唱會結束陶芯組了夜宵局帶著月蘊溪一起,心情不自覺地就低沉了下去,鹿呦有點想掛電話了。
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月蘊溪帶著好奇地問:“怎麼知道是在吃宵夜?”
“聽出來的。”鹿呦被提問拽出情緒,支著耳朵重複那端的人聲,“服務員來份炒花甲,服務員拿兩瓶啤酒,對麼?”
“對。”月蘊溪柔聲問,“是不是調音師的耳朵都這麼靈?”
“應該吧。畢竟是要靠耳朵吃飯的嘛。”
“也是。”月蘊溪話音微頓,“之前看你朋友圈說暫時不接單了?”
敏銳地察覺到月蘊溪是有事,鹿呦想了想說:“明麵上是不接單了,不過暗地裡可以開後門。”
月蘊溪氣音哼了聲,似是重一點的呼吸又像是很輕的歎笑。
很輕,輕得像是盛夏裡裹著熱意的風,悶悶地,錯覺一般拂過耳畔。
但鹿呦還是聽見了,不自覺地揉了揉耳朵。
她想,該是輕歎聲。
因為印象裡,她從沒見過月蘊溪笑,很多時候月蘊溪給她的感覺,就好比江南的煙雨、清晨的薄霧、蕭瑟枝頭上懸掛的圓月……
清冷裡彌漫淡淡的清愁。
她甚至想象不出來月蘊溪笑的樣子。
“有個很好的朋友,前兩日跟我說最近請的調律師總是不能令她滿意。”月蘊溪溫聲問,“我可以將你推薦給她麼?”
“當然可以。”
聊天氛圍輕鬆,鹿呦也逐漸放鬆,抱著公仔姿態慵懶地側倒在床上,“不過,萬一,我也不能令她滿意,會不會對你有影響?”
“不會。”月蘊溪問,“以你的專業水平,會有這個萬一麼?”
若在年少時,鹿呦會自信地說:當然不會!我是最專業的!
但現在,她的自信心好像都在成長過程中被或大或小的事擊碎了。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碰到認為是重要的事就瞻前顧後。
她模棱兩可地回: “就是說萬一。”
“不要預想還沒發生的結果。”月蘊溪語氣柔且堅定,“我相信你,不會有萬一。”
鹿呦心頭觸動,很受鼓舞,鄭重道:“好!我一定不辜負你的信任。”
月蘊溪停頓了一會兒才應了她一聲:“嗯。”
“那你把我微信給她吧,我跟她約個時間上門去調。”
“好。”月蘊溪說,“我明天給她,這會兒她應該睡了。”
躺著舒服,鹿呦忍不住打了個嗬欠。
“困了麼?”月蘊溪放輕了聲音。
這幾日一到晚上就不受控地陷入難受低落的情緒中,困也睡不著,但鹿呦自覺再繼續通話下去耽誤月蘊溪的時間,便摸著鼻尖含糊嗯了兩聲。
月蘊溪又輕又軟地回:“那睡吧,我不打擾你了……明天見。”
“嗯,明天見。”
結束通話,鹿呦立即在小程序上搜索了江南餐廳,估算著時間預約了包間,隨後將鏈接轉發給月蘊溪。
YoYo:【我們明天去這家吃,你先看看評價裡的推薦菜,感興趣的記下來,明天點了試試看】
彼時,月蘊溪已經回到燒烤店包廂,裡麵正討論接下來的活動,氣氛喧鬨,手機的提示音落在其中,顯得更加輕微。
她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看見鹿呦發來的內容,月蘊溪低垂的眼裡眸光柔了幾分。
坐在她身邊的陶芯斜眼看過去,隻看到防窺膜折射的一片黑,不甘心地收回了視線,笑問:“等會兒一起去k歌?”
月蘊溪按著屏幕在輸入框裡敲字:【好的。】
而後,回陶芯道:“不了,得回去了,明天還有——”
“排練和飯局嘛。”陶芯不高興地截斷她,撇了撇嘴問,“什麼飯局啊,真的不能推掉麼?”
網絡不太好,月蘊溪看著綠框前麵旋轉的小灰圈消失,才回陶芯說:“不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