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微訝,幾乎是脫口而出:“她出國了麼?”
“是啊。”黎璨問,“沒跟你說?”
鹿呦搖頭。
黎璨意外:“居然沒跟你說。”
這樣的語氣,仿若她就應該知道。鹿呦無聲一笑,為自己在乍聽這個消息的那一瞬居然也有這樣的想法。
可憑什麼告訴她呢?
來麵試的歌手開始準備唱歌了,幾人暫停了交談。
期間鹿呦接到快遞員電話,到外麵拿了個快遞回來,歌手也沒受一點影響,便直接定了下來。
鹿呦抱著快遞盒,看麵單上的信息蹙起眉頭。
送歌手出了店門,陳菲菲折回來,就看她一臉凝重的表情,關心道:“咋啦?”
視線往下,瞥了眼快遞盒,“賣家發錯貨了?”
“不是,我沒買東西。”
“那誰寄給你的?”
“不知道。”
寄件人的昵稱和電話都很陌生。
黎璨說:“拆了看看?”
簡言之建議:“我覺得還是直接退回去比較保險,彆是什麼商家報複。”
鹿呦說:“應該不會。”
她從來不給差評的。
猶豫了幾秒,鹿呦拿來小刀拆了快遞盒,從裡麵拿出了一隻毛絨絨的比熊玩偶。
小狗眼睛水汪汪的,還吐著舌頭。
簡言之“唔”了聲:“好可愛。”
黎璨笑問:“這是誰送你的禮物吧?”
鹿呦沒吭聲,已經猜到了寄件方。
正要放回盒子裡,門上的風鈴叮當一陣脆響,緊接著是興奮的一聲:“姐姐!”
鹿呦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鐘彌就跟陣風似的衝過來,顯然是要抱抱的架勢。
擔心鐘彌速度太快,被她拿在身前的玩具和快遞盒撞疼腹部,鹿呦隻好分開兩隻手。
鐘彌一下撲進了她懷裡:“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呀!”
說到“想”時,鹿呦抬頭,剛好月蘊溪和雲竹一前一後進店,徑直朝她這處走過來。
於是目光直直
地撞進了月蘊溪的眼裡。()
琥珀色的瞳孔,溫潤淺淡的色澤,可這一眼竟是深邃,仿若表麵鬆軟的泥沼,不知哪一下就會被拽著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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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呦心裡莫名一跳,倉促移開視線,手無意按壓到小狗玩偶的肚子。
陶芯的聲音從裡麵傳出來:“鹿喲喲,我們要一直在一起,一直,是一直的一直。”
月蘊溪視線淡淡掠過小狗玩偶,又落回到她怔忡的臉上。
一瞬間,鹿呦感覺自己成了所有人視線的靶心,
氣氛安靜得像是凝固了,有點窒息。
直到鐘彌仰頭問她:“這是誰呀?”
鹿呦抿了下嘴唇。
她找不到合適的身份來定位如今的陶芯。
正猶豫著該如何回答,月蘊溪清泠的聲音驟然響起:“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等會吃什麼?”
平靜的語氣,但過分平靜了,因此透出了些許涼薄的意味。
鹿呦側目看了眼月蘊溪。
是兩周沒聯係的緣故麼?
怎麼覺得,月蘊溪身上那種對不熟的人才有的冷淡感加重了……
“對對對!吃燜鍋吧!”陳菲菲提議。
鐘彌鬆開她,扭過身舉手說:“我想吃火鍋!”
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開,話題徹底被轉移。
鹿呦沒參與討論,懨懨地將小狗玩偶裝回盒子裡,拿出手機點開順豐小程序下單。
“在忙什麼?”月蘊溪忽然問她。
鹿呦坦白:“下個順豐單,把這個寄回去。”
月蘊溪又問:“有什麼想吃的麼?”
鹿呦正在輸入地址,隨口道:“我隨便。”
極短的沉默後,月蘊溪輕歎:“沒有隨便呢。”
又恢複到熟稔溫和的感覺了。
鹿呦停下手上的事,做出認真思考的模樣,牽唇笑道:“那火鍋吧。”
“火鍋是吧!”陳菲菲扒著手指算,“那就打平了哇,不是,咱們不是七個人麼?”
簡言之很快指出:“月老師還沒表態。”
雲竹問月蘊溪道:“你吃什麼?”
月蘊溪說:“那火鍋吧。”
仿若複製粘貼她的語氣。
鹿呦手一頓,按下提交鍵。
幾人商量好去哪家吃,就準備出發了。
鹿呦掃了眼手機,小程序上現實快遞員正在趕來的路上,打招呼道:“你們先過去吧,我有點事要處理。”
月蘊溪動了動唇,頓了一下,才應了聲:“好。”
其他人也很注意社交邊界,沒多問,簇擁著要請客的月蘊溪出了門。
鹿呦在店裡坐了有五六分鐘,沒等來快遞員,先等來了一場雨。
去到倉庫,往放備用雨傘的簍子裡看了眼。
空空如也。
她歎了口氣,用手機對著空簍子拍了照發到迷鹿工作群裡:【借了傘要記得還回來@全
() 體成員】
沒多久,快遞員來取了件。
將薄明煙送的小鹿公仔塞進斜挎包裡,鹿呦鎖上店門,撣了撣手,轉過身。
遮雨棚的邊緣垂落下厚重的雨簾,澆灌到地麵,彙聚成蜿蜒的小溪流。
一時半會是停不了雨了。
將要淋雨去馬路對麵的超市買把傘,兜裡手機振了幾下。
拿出來看,屏幕上懸著條三條未讀微信消息。
陳菲菲在群裡一排“好的”後麵@她說:【你等一下】
接著是條4秒長語音,點開,起碼有四五個人在說話,隻能聽清最後是一句:“去接你了。”
還有一條是陶芯助理發來的,說陶芯今天差點被舞台上掉下的鐵架子砸到,嚇壞了。
鹿呦心裡一個咯噔,連忙打字,想問她現在怎麼樣了,隨即,目光定格在“差點”兩個字上,懸停在屏幕上方的指腹按在了刪除鍵上。
清空輸入框,她什麼都沒回。
消息可以裝作沒看見。
但心裡被掀起的波瀾,沒辦法裝作感覺不到。
鹿呦細長的手指揭開煙盒,從中抽出一支,忽然直覺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眸光轉至眼尾瞥看過去。
隱約見到一個身影,娉婷嫋娜,撐著把黑麵的傘,著一身牛油果綠的吊帶裙,匆匆走在雨裡。
幻彩的霓虹光暈染在其中,像一幅斑駁的油畫。
而那人是畫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鹿呦側轉過身。
細長的煙被銜在唇間。
雨傘被往上輕抬了抬。
她與月蘊溪的視線隔著雨霧交彙。
來來往往的路人,撐著不同顏色的傘,與熱鬨的霓虹交映。
而這些在視野裡一瞬變成了幻彩的虛影。
纏繞成繩索,接連兩端,將她們拉近。
雨太大,月蘊溪走到遮雨棚下,收了傘,眸光不知是落在她的唇上,還是銜在唇間的細煙上,柔聲問:“等急了?”
大約是快步趕過來的,她微微喘著氣,胸口起伏。
鹿呦目光掠過,飛快地斂下眼睫,從唇間取下煙說:“沒,我煙都還沒點呢。”
“我記得你說過,煩躁才會想抽煙。”
“是這樣,但是,是因為彆的事情……”鹿呦邊在包裡摸打火機邊生硬地岔開話題問,“怎麼是蘊溪姐姐過來接我了?”
卻是怎麼沒找著打火機,她低下頭,正準備再看看工裝褲的口袋,聽到處月蘊溪問:“你希望是誰?”
希望這兩個字,讓整句問話變得有點曖昧不清。
鹿呦頓了一下,回說:“我以為會是菲菲。”
口袋裡也沒有打火機,她抬起頭,月蘊溪朝她抬起左手,白淨細長的手指握著支銀色細長條打火機。
“難怪剛才見你看我過來,像是有點失望的樣子。”
說話的同時,月蘊溪指腹按下打火機斜蓋。
砂輪輕擦,一朵火焰躍入眼底。
鹿呦愣了愣,抬眸對上她的目光。
琥珀色的瞳孔裡,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溫和,仿佛隻是開個玩笑。
“不是,不是失望。”鹿呦低頭,輕咬著煙,湊近火源。
月蘊溪垂著眼,看微暖火光籠在鹿呦微斂的眉眼前,映照在視線裡,透過眼睛,燎到心底深處。
一點猩紅蠶食煙頭,那些見不得光的情愫,仿若也被燒得蜷曲,隨著打火機“噠”的一聲闔上蓋。
某一小塊鉛灰色的心緒,飄然而起。
雨珠奏擊傘麵,和著過快的心跳,她聽見自己問:
“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