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後,奶奶眼風掃過隔壁陶家的房子,想起來說:“還可以跟你蘊溪姐姐一起晨跑,你們不是有那個微信嘛,就讓她住藍灣這邊的時候,跟你說聲,然後早上一起去跑跑,跑完,我和小劉也剛好遛完狗,就一起回來,多好呀。”
鹿呦愣了愣,問道:“你們是不是經常這樣碰見啊?她晨跑,你遛狗,然後一起回來。”
“嗯。”奶奶說,“隻要她住藍灣這邊,就一定能碰見,她晨跑時間跟我們遛狗時間,剛好是一樣的。”
剛好麼?
鹿呦頷了頷首,隱約有種微妙的感覺。
但重感冒的腦袋昏昏沉沉,裡麵仿佛被塞滿了麻繩,扯一扯,一團亂。
目送奶奶和劉姨上車後,鹿呦拖著疲乏的身軀回到屋裡,坐躺到沙發上,打開微信提示音,隨便挑了檔綜藝打發時間,等著劉姨的消息。
醫院離家不遠。
過了十多分鐘,手機“叮鈴鈴”地響了起來,她忙拿起來看,劉姨發來三條語音。
“我們已經平安到醫院了哦,今天人還好,不算很多。”
“是要在機器上點什麼報到的,有小護士幫我們弄了,現在在等著醫生叫號呢。”
“遇到月老師了,她說陪奶奶一起檢查,月老師老靠譜了,可以更放心了哈。”
鹿呦呆怔了一下。
月老師?
月蘊溪?
鹿呦不自覺地蹙起眉尖,按著發送鍵問:“她怎麼也在醫院?”
兩分鐘後,劉姨發來一條長達1分鐘的語音。
“她是——”聲音拉遠,似乎是劉姨扭過頭去問,“月老師怎麼也來醫院啦?”
“來開點藥。”月蘊溪的聲音隔著距離聽著有點縹緲。
“哦,月老師說她是來開藥的。”
鹿呦閉了閉眼,心說,我能聽見。
中間空了有兩三秒,鹿呦從茶幾上拎起杯子喝水,聽見月蘊溪的聲音又從聽筒裡傳了出來:“是在跟呦呦發語音麼?”
劉姨應了聲:“欸,她關心你呢。”
是關心沒錯。
但通過彆人去傳達,意思就有點變味了。
喉嚨發癢,又被嗆了一下,立刻是一陣狂風暴雨似的咳嗽,鹿呦臉都咳紅了
。
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她沒再問劉姨有關月蘊溪的事,單獨點進月蘊溪的聊天框,看見一上一下的問號和逗號。
又什麼都不想發了。
直到月蘊溪主動戳她,發來了檢查報告,並告訴她醫生說老太太恢複得很好,但還是要多注意飲食和情緒,可以出去旅遊陶冶性情。
鹿呦在輸入框裡打出謝謝兩個字,頓了一下,又全部清空,隻回了:【好的】
又過了一會兒,她補充:【有空請你吃飯】
喝水時,月蘊溪發來了回複:【好啊。】
兩個字映入眼底,放置到適宜溫度的水,沁進唇裡,緩慢地淌過泛癢的喉嚨。
真是奇怪,客氣地說謝謝,讓她不要總這麼客氣。
客氣地請吃飯,就不說這話了。
蘊溪姐姐怕不是個吃貨吧。
鹿呦被自己這個和月蘊溪溫柔感形成反差的想法逗笑了。
笑著笑著,左邊蹦出了語音條。
月蘊溪:“彆忘了告訴梨子。”
鹿呦回:【好,[撓頭.jpg]差點忘了。】
回完,鹿呦立馬切到了黎璨的聊天窗口,跟她說了奶奶複查沒問題。
兩人商量完旅遊的事,屏幕上又彈出了月蘊溪的消息通知,是語音。
正要點開聽,家裡的比熊忽然從狗窩裡起來,昂起小腦袋盯著大門看了一會兒,搖晃著尾巴噠噠噠地跑了過去。
接著門鈴便響了起來。
以為是奶奶她們回來了,鹿呦起身去開門。
屋外陶芯抱著那隻被她退回的比熊玩偶,見她開了門,肩線慢慢往下塌。
還沒完全放鬆下去,門“啪”地一聲又被關上了。
陶芯不死心地繼續按門鈴。
鹿呦被吵得有耳朵疼。
感冒不舒服導致她的心情也很不好,一開門,沒控製住翻了個白眼,“你都已經一十六了,能不要這麼幼稚麼?”
陶芯身體輕晃了一下,眼裡瞬間漫上了水霧,死死咬著下唇,換了之後抱那隻狗狗玩偶。
鹿呦這才注意到,那隻手的手背上有道觸目驚心的劃痕,想起前幾天陶芯助理說陶芯差點被砸到的事。
頓時有點於心不忍。
她長長地舒了口氣,態度稍微緩和了些:“你來找我做什麼?”
陶芯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落,低低地說了聲:“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我不會原諒你。”
陶芯眼睫顫了顫,裡麵剛亮起的一點光刹那黯淡了下去。
“還有事麼?”鹿呦耐著性子問。
陶芯咬了咬唇說:“我有點渴,能進去喝杯水麼?”
鹿呦往隔壁掃了眼。
陶芯眼睛都不帶眨地說:“她們都不在家,反鎖了門,我沒帶鑰匙。”
鹿呦隻好讓開身位讓她進了屋。
進到客廳,鹿呦拿了個紙杯出來,從涼
水壺裡倒了一杯遞給了陶芯。
隨後拐去了廚房,往水壺裡接了水燒上,頭也不轉地對陶芯說:“喝完就回去吧。”
“你讓我回哪兒?”
鹿呦哂笑了聲:“你不是在參加節目麼,這麼三天兩頭回來,經紀人不說麼?”
“你怎麼知道我在參加節目。”陶芯小口小口抿著水。
這話問得挺曖昧。
若是以前,鹿呦可能還會觸動一下,現在就隻覺得有點無語。
“蘊溪姐姐上次說的。”
提到月蘊溪,鹿呦記起還沒來得及聽的語音,擔心是奶奶那邊有什麼事,連忙拿出手機點開聽。
月蘊溪輕軟的聲音便直直地動揚聲器裡打著彎地溜了出來。
“嗯~記性還不賴?”
含著明顯的打趣。
真是應景,她把這語音給忘了。
播放在這麼尷尬的時候。
氣氛在燒水壺工作的聲響中被蒸煮得怪異,鹿呦垂著眼,咽了一下喉嚨,隻覺得感冒那種頭昏腦悶的感覺更重了。
陶芯臉色變了變,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裡,她突然“嗬”笑了聲,不知道生吞了幾個檸檬說:“你跟姐姐關係已經這麼好了麼?”
不想提剛剛那句曖昧親昵的調侃,她頓了一下說,“我上節目的事都跟你彙報。”
鹿呦皺眉。
明明是三人僵持在車前那次,月蘊溪提了一嘴這事,陶芯自己都在場,她也不過是順耳這麼一聽。
現在說得仿佛她與月蘊溪已經親近到開始聊各自家裡人的事了一般。
很不喜歡這個語氣,鹿呦沒多解釋,淡淡地反問:“不可以麼?”
熱水壺工作的聲響越來越大,到達了溫度的臨界點,裡麵的水咕咚咕咚地翻湧起來,從客廳處也傳來開門的聲音。
腳步聲間雜著談話聲,奶奶招呼:“蘊溪進來坐坐呀。”
劉姨說:“感覺要變天了,我還是把衣服先都收回來。”
奶奶急著上廁所,讓月蘊溪看看鹿呦在不在廚房。
從廚房門的玻璃上瞥見月蘊溪越走越近的身影,陶芯眨了一下被淚水打濕的眼睫,視線轉回鹿呦那一邊,隨著鹿呦低垂的長睫,落到對麵的水壺上。
熱氣從細小的壺嘴裡騰升而上。
“啪嗒”一聲,水燒開了。
陶芯低啞的聲音隨之落下:
“跟我分手後,立馬就跟我姐姐這麼親近,嗬,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倆要好了呢。”
廚房門邊,月蘊溪腳步一滯,就這麼停在了原地,目光穿過玻璃落到島台前清瘦的身影上。
白色的熱氣嫋嫋,繚繞在鹿呦麵前,氤氳了她臉上的神情。
讓人窺探不到一點外露的情緒。
隻能聽清不鹹不淡地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