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月蘊溪忽然抬起了手,鹿呦擦著臉上的淚痕,注意力不自覺地就被勾過去。
看見月蘊溪細長的指節撩開臉頰旁的碎發彆到耳後,露出她送的月亮耳飾。
珍珠貝母散發的光澤穿過晦暗,明晃晃得映入眼簾。
鹿呦忽閃了下眼睫,視線垂下去。
又猝不及防地落進熟悉的乾枯玫瑰裡。
前腳妹妹跟她對峙,後腳姐姐穿戴著她送的東西跟她僵持。
明明都是些還人情的禮物,卻變得隱晦起來。
讓這片安靜的氛圍都變得有點微妙,如同遠處天際的那片雲,積聚得越來濃鬱,卻是落不下一滴雨。
時間擠在裡麵,都顯得漫長了些。
像是過了很久,不過也就一兩分鐘。
月蘊溪開口道:“李姐說,她最近麵臨淘汰賽,壓力很大,前兩天還差點被砸到,所以情緒有點起伏不定。”
所以,有的話不用放心裡。
鹿呦領悟言外之意,轉了轉小拇指上的尾戒,笑笑說:“我知道的,蘊溪姐姐不用特地幫她向我解釋。”
笑意不達眼底,“特地幫她”四字音重,被咬出她自己沒發覺的彆扭。
月蘊溪心情一起一伏,又隨著她的話跌宕了一趟,聲音放柔:“好,不幫她。”
每一個音節都充斥著縱容。
也許,連看她的眼神都會是哄小孩似的寬縱。
鹿呦耷拉著薄薄的眼皮,撚了撚耳骨,沒有抬頭去確認。
瞥見陶芯放置在島台的狗狗玩偶,她伸手,拖拽到月蘊溪那一側。
“幫我,把這個還給她。”
中間短暫頓了一下,因為她忽然發覺,這句話接著前麵的對話後麵,意味有點變了。
可停頓以後,更微妙。
搞得好像她在爭寵似的。
鹿呦覷看月蘊溪一眼。
月蘊溪斂目拿了小狗玩偶,像裝了感應器,也撩起眼皮朝她掃看過來,眸裡柔光漾了漾。
不知是因目光相撞的震顫。
還是也發現了這點,浮起幾分似有若無的笑意。
鹿呦拎起水杯,戰術性地喝水。
月蘊溪頓了頓,“走了。”
鹿呦頷首,頂著濃重的鼻音“嗯”了聲,歪靠著島台沒動,沒有要送的意思。
月蘊溪已經是轉身的趨勢,身形卻是倏地一頓,“任何一種感情都隻是生活的點綴而非全部,已經出梅了,好好休息,照顧好自己。”
鹿呦準備擱下玻璃杯的手一停,懸在半空。
還剩了個底的水在杯中輕輕晃漾。
她想,月蘊溪可能是誤會她這次身體不適也是受陶芯影響,才有此勸慰開導。
真實原因難宣於口。
且話也沒挑明,不需要她多做什麼解釋。
鹿呦便沒多說什麼,再度頷了頷首說好。
月蘊溪這才轉身真走了。
鹿呦又往杯子裡倒了熱水,餘光透過嫋嫋熱氣看見月蘊溪從廚房拐出去。
左耳動了動,聽見月蘊溪與奶奶告彆,溫聲提醒她老人家晚上要吃藥。
擱放下水壺,鹿呦指尖輕點著桌麵,將濺在上麵的水珠劃拉成蜿蜒的一道,聽腳步聲移動到了玄關。
她拿起水杯,慢慢悠悠走出廚房。
月蘊溪已經出去了。
但大門還沒完全關上,留了半人寬的縫。
見她從廚房出來,奶奶扭頭往外看了兩眼,而後視線才轉回到她身上,湊近了,說悄悄話似的壓低了聲音問:“桃桃是不是想跟你再好呀?”
鹿呦輕“啊”了聲。
她也不清楚陶芯到底什麼心理。
明明現在喜歡著蘊溪姐姐,不去追,在她這浪費什麼時間呢。
還是因為知道蘊溪姐姐有喜歡的人,且不可能改變心意,權衡利弊又舍不下被自己作掉的戀情?
感冒加上剛剛經曆過讓人疲乏的社交,鹿呦這會兒隻覺得頭昏腦脹,想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了。
“有誤會解釋清楚的,不是什麼大問題就算了,互相都退一步,好好談,都這麼多年了,那會兒還那麼堅決地說,我們是認真的,會好好在一起的。”
鹿呦被奶奶最後模仿稚嫩語氣的樣子給逗笑了,“沒有誤會,在一起的時候我挺認真的,現在分開也認真,我不會跟她和好的。你是我奶奶,你得站我這邊。”
“好~奶奶肯定站在你這邊!不喜歡就不談了。”
鹿呦眉眼一彎,單手環住老太太的脖頸,臉貼著臉說:“奶奶
最好了,立馬安排帶你出去玩~()”
小心點,彆把水給弄撒了。?[(()”
“沒事,弄不撒。”鹿呦又親昵地蹭了蹭奶奶,才鬆開手,睨了眼敞開的門縫,“門怎麼不關上啊?”
奶奶說:“等她們走了再關。”
還沒走麼?
鹿呦愣了愣,捧著杯子螃蟹似的挪了兩步,從門縫往外看。
這會兒陶芯剛結束與經紀人的通話,攥著月蘊溪的手機沒主動遞交給她。
月蘊溪從米色西裝褲的口袋裡伸出手,靜靜等著。
鹿呦看見陶芯動了動唇,將月蘊溪刻意忽視的問題又提溜出來問了一遍。
“你們真的是單純的關係麼?”
好一會兒,月蘊溪才開口。
聲音實在太低輕,剛好劉姨又在同一時間問晚上燒幾個菜好。
鹿呦隻捕捉到一個“mù”的發音,後麵的都沒聽見。
還能感覺到那兩人之間流轉著一種難以描述的氣氛。
這種氣氛,讓鹿呦想起三人第一次一起出去玩。
她想跟其中一人說話時,轉頭卻見兩人在耳語。
直覺她們之間,有著什麼她不知道秘密。
鹿呦將杯子遞到唇邊,盯著月蘊溪與陶芯之間不過半人寬的空隙,抿了口水。
她想,畢竟是多年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姐妹,感情深厚,有多少將她排外的秘密都是稀鬆平常的事。
但許是水燙了,又或者是感冒鼻子堵得難受、喉嚨也泛疼。
這水咽下去,有點不是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