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周遠比寒明想象的更風平浪靜。
然而這些天寒明翻閱著那份所謂的“生日驚喜策劃”,心底卻半點都平靜不起來。
這份策劃原件是他跟東王宮裡的某位提議者索要的。
其實要不是因為想給他個驚喜,以及他最近刻意表露出疏遠所有人的態度,讓眾人不敢主動找他,早在這份文件出現在東王桌麵前,就已經該被先一步傳到他腕間的智能裡。
但說實話,來來複複看了這份文件很多次的寒明,真的絲毫感覺不到驚喜。
比起驚喜,他隻覺得驚訝,甚至是驚嚇。
全東域直播什麼的就先不說了。
每個月10號本來就是東王宮固定的例會時間。
因為是少見的高層齊聚之時,所以經常有東王宮的成員在當天開啟直播,一是向東域展現東王宮的上層風貌,二是在體現親民的同時順便賺點東王宮的維護費之類的。
寒明雖然每次都避開鏡頭,但對這種事早已習以為常。
讓他猶疑至此的從來不是直播——他不露臉不過是想少點麻煩,又不是真的見不得人。如果僅是與東域人直播互動,他完全可以接受。
關鍵是當日的晚宴部分。
寒明看著虛空中投射出的晚宴布局圖,他直接無視了虛擬長桌上契合他喜好的各式美食,就這麼神色不明地注視著長桌最前端的古樸座椅。
那是毋庸置疑的主人位,也是東王東曜的專屬位。
但現在的問題是,那本該唯一的座椅卻有兩道。
一模一樣的材質,一模一樣的紋路,一左一右的位置。
“這樣的布置……他瘋了嗎?”寒明這七天裡不知第多少次盯著那兩把椅子。
如果目光有力量的話,他怕是早就將那兩把椅子給燒了個精光。
“他怕是真的瘋了。”半響,寒明忍不住再次低嘖道。
很多時候,王者的座椅幾乎等同於王權。
不然古往今來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執著於王座?
在這種全東域直播的時候,於宴會主位上擺出兩把相同的椅子,這根本就是在隱晦而囂張地告訴世界——他的王權與他同享。
是。東曜是曾為他單獨設了一個榮耀騎士的位置,許諾將一切權力皆予他一半。
但那是東曜剛稱王的時候。
那時候東域未穩,東王宮還處在一個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的狀態。除了他以外,東曜基本無人可用。所以寒明隻當這是王者的權術,對此從未當真。
誰能想到,他沒當真,東曜卻當真了。
難怪當初安螢會說,隻要晚宴部分直播完畢,無人會懷疑他是東域的唯一副手。
這樣的待遇彆說是副手,哪怕是曆代王者的伴侶,都不一定能達到這樣的程度。
甚至這還隻是明麵上的布置。
如果連座位都已經如此出格,寒明簡直不敢想象晚宴當天東曜還能做出什麼事來!
而他一旦公然拒絕了那二分之一的王權,選擇跳槽他域,怕是真沒有誰再敢接受他的投效了。他們會揣測會懷疑,會暗中權衡他們自己有沒有比一半王權更具吸引力的東西。
哪怕最後有人接納了他,這種疑神疑鬼的狀態也隻會讓他事倍功半。
所以他一定得在晚宴前離開東域。
雖然先前寒明就對放權刷信任值的事沒抱什麼希望,但現在已經不是他刷信任值還是懷疑值的問題了——聽說晚宴布局圖不是下屬提議如此,而是東曜自己改的。
一位王者做出這樣的事來,哪裡像是在意權力的樣子?
現在的問題是,既然東曜願意將半個東域拱手相讓,為什麼他的信任值依舊卡在50?
“淩宙,你覺得什麼樣的情緒下,才會讓一個人所想所做充滿矛盾?”
說出這句話的下一秒,寒明沒等身後的淩宙回應,就自己先嗤笑道:“算了,當我沒說。我大概也是瘋了,竟然問你這種問題。”
問一個沒有情緒的人,又能問出什麼結果來?
於是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的他,也就沒看到淩宙此刻凝視著他的目光。
其實根本無需詢問,寒明心底也已經有一個答案。
何種情緒的驅使下,才會讓一個無所謂世界的人既信任又懷疑,既懷疑又信任?
或許這樣的答案有很多,但第一時間跳出來的,永遠隻是愛。
唯有愛,最讓人明知故犯,最讓人進退兩難。
東曜或許不是既信任又懷疑,既懷疑又信任。他是不能信任,又不想懷疑。
念此,寒明不由臉色有些微妙。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此刻的猜測甚至比東曜擺出那兩把座椅還要荒謬。
一旦固有認知被打破,過往的一幕幕開始不斷回放在寒明的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