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林裡,張俊快速穿行,墓碑上的目光全程鎖定在張俊的身上。
這些被困在這裡的孤魂野鬼,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外來人了。
越往前走,墓碑越大。
墓碑上的影子越發鮮活,當張俊從他們麵前走過時,會有人惡狠狠地向張俊怒吼,讓他滾蛋。
顯然這個地方,是一處風水寶地,能夠葬在這裡的陰魂,長年累積地有靈氣滋養,讓他們沒有變得和前麵那些墓碑上的靈魂一樣癡癡傻傻。
隻是和他們不同的是,自己越往前麵走,反而越來越難受,每走一步,渾身上下都有種說不上來的酸癢。
空氣中的味道,更是讓他難以忍受,如果鬼魂能嘔吐的話,那麼此刻張俊恐怕已經是要嘔吐出來了。
但正如老道所說,自己越討厭,就說明自己距離活人墓越近。
“小鬼!!你哪來的啊,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滾!”
突然,手腕一沉,一隻枯瘦的手抓在張俊的手腕上,張俊低下頭。
那是一個老婦人,滿頭白發,深邃的眼窩裡不時有白色的蠕蟲鑽來鑽去,全身散發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下半邊像是一條長蟲纏繞在旁邊的墓碑上。
張俊非但沒有怕,反而轉過身,雙手握住老太太的手:“老太太啊,您誤會我了。”
“我是來給您送禮的。”
“送禮??”
老婦聽到送禮頓時兩眼放光,馬上露出親善的笑意,咧著嘴問道:“什麼禮啊?”
張俊拍了拍老人的手,轉身在地上掃了一眼,隨手撿起一塊石頭,轉身對著老太太的腦瓜子拍上去:“開瓢大禮!”
“砰!!”
這一板磚砸下去,老太太的頭蓋骨都要被掀飛起來。
不等她回過神,張俊掄起板磚又給她了幾塊,直到把那顆腦袋都砸得粉碎,才轉過身,斜眼掃視在周圍那幾麵墓碑上。
滿是血絲的眼珠子,像是毒蛇一樣死死盯著這群攔路的老鬼,棱角分明的臉上爬滿的戾氣,活脫脫就是一個惡棍的模樣,讓其他墓碑上的老鬼們紛紛誠惶誠恐地向後躲閃。
也難怪張俊的戾氣會這麼大,你們不要老子活命,老子就讓你們魂飛魄散,誰再敢攔自己,自己就和他拚命。
都隻是一些年歲長點的孤魂野鬼,眼見張俊不好惹,紛紛躲開不敢再阻擾。
“張俊,張俊!!”
這時遠處的呼喊聲越來越近,張俊回頭望了一眼,就看到一黑一白兩個影子正快速朝著自己這邊靠近。
黑白所行之處,那些墓碑上的孤魂野鬼紛紛蜷縮回去,連頭都不敢冒出來。
難道那就是黑白無常?
張俊搖了搖頭,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自己要回去,強忍著不適感加快步伐往前走。
不多時,張俊就看到一處空地。
周圍立著不少墳頭,唯獨這片空地,隻有一座孤零零的孤墳立在那裡。
墳頭的墓碑上,正蹲著一個瘦小的小孩。
小孩形如枯骨乾瘦得像是瘦脫相的貓崽子,蜷縮在墓碑上,一雙漆黑的眼睛正不安地四處張望。
隻等張俊目光和小孩的視線相對一刹那。
一種彆樣的情緒驟然湧遍全身,明明是自己看那小孩,但視覺上卻同時有一種小孩在看自己,無須多言,兩者就已經有了明悟。
“他即是我!”
張俊當即加快腳步,快步走上前,他知道這是自己的一部分,是自己缺失的地方。
老道說的東西,可能就是他。
隻待張俊走到墓碑前一瞧,果然,墓碑上赫然寫著自己的名字,墓碑下麵還有一麵石板,上麵更是密密麻麻地寫著一連串的名單。
張俊一目十行掃過去,裡麵除了自己父母,還有爺爺、幾位叔叔,甚至連自己素未謀麵遠在國外留學的表兄表姐,他們的名字都在上麵。
看到這些人的名字,張俊心底升起一股邪火。
這些人的名字寫在上麵,絕不是對自己的悼念,應該也是術的一部分。
是拿自己作祭品,蠶食自己生命的蛀蟲。
自己之所以這麼清楚,是因為但凡上麵有名有姓的人,無一例外,都是人們口中所說的人生贏家,特彆是那幾位從未見過麵的表兄,張俊對他們印象很深刻。
但凡家族聚會,自己的叔叔伯伯都會把他們孩子在國外取得的優秀成績一件件道出來。
可笑的是,炫耀之後,還不忘語重心長地和張俊說一句;“小俊,以後你可要多向你哥哥姐姐們學習。”
多諷刺啊,趴在自己身上蠶食自己氣運,最後還要自己去學習他們。
想到這,張俊內心的邪火越來越旺,像是有著一大股怨氣卡在胸口無處發泄。
一絲絲黑霧開始從他身上蔓延,那是怨氣,是張俊內心的憤怒和惡念。
這時,張俊突然感覺到了什麼,他低下頭,是一隻枯瘦的手掌,沿著手掌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清澈無痕的雙眸,哪怕形如枯骨,可那雙眼睛始終猶如山泉一般地清澈。
這雙眼睛就像是一麵鏡子,徑直地照在他的內心上。
一瞬間,所有的憤怒、殺意、惡念,被壓製下去,內心回歸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