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腦子已經成了一片漿糊,還沒等他想明白柯行舟為什麼也要這麼小心謹慎,就感覺一個人在自己旁邊蹲了下來,衣服的邊緣刮過他的身體。
他渾身僵硬,聽見柯行舟的聲音在腳邊響起:“你找你爸爸?”
謝鞍的眼睛逐漸適應了光線,終於能夠隱約看出眾人的輪廓,連忙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過去。就看見柯行舟蹲在老二旁邊,低頭正對著他身後的什麼地方說話。
那個地方的黑暗太過濃稠,謝鞍看不清楚情況,但從柯行舟的姿勢來看,對方明顯是個個子很小的存在。
聯係上先前的那幾l聲含糊不清的“papa”,這次的恐怕又是一隻鬼嬰。
謝鞍無法理解。
按照他之前從家裡請的大師那裡聽來的異聞,大部分的厲鬼都是無法離開生前死亡的地方的,也就是說河邊的鬼基本上是溺死鬼,高樓裡麵則是會出現很多跳樓鬼。
他們這裡是拍攝基地,能有這種規模的基本上都是選秀,哪裡來的這麼多鬼嬰?
不等他想明白
() ,就聽見了柯行舟對鬼嬰說的話,頓時隻覺得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到現在都不清楚柯行舟的真正實力,之前的感謝也是建立在對方的確幫了自己的基礎上。
實際上不管柯行舟到底是不是真的會算命,他都會不遺餘力的報答柯行舟的。
在他心中柯行舟就是一個對他很好的朋友,他自然不希望柯行舟為了救人,讓自己處於危險的境地中。
他擔憂的看著柯行舟,一會兒又看看那個過於黑暗的小角落。
出乎意料的,鬼嬰竟然沒有攻擊柯行舟,而是沉默了一下,問他:“你知道我爸爸在哪裡?”
謝鞍隻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緊張的看著那邊柯行舟模糊的背影,心想這個時候隻要騙過鬼嬰就好了,說不定等到天亮,太陽出來,鬼嬰就會消失。
哪怕不是這樣,拖延一下時間也是好的!
謝鞍捏著手機,不停地同時雙擊兩個音量鍵,祈禱柯行舟一定要拖住鬼嬰。
這是他在知道這個世界還有另一麵的時候,就設置的緊急呼救按鈕。隻要撥打出去,他爸媽就會知道他這裡出事了,而且還是科學無法解決的事情。
到時候他爸媽會立刻去聯係認識的大師過來幫忙,他們就有救了!
然而出乎他的預料,柯行舟竟然很快就搖了搖頭。
“不認識。”他淡淡道,仿佛根本沒有感受到對麵那隻鬼嬰憤怒的情緒,“不過我可以帶你去找。”
鬼嬰原本怒火中燒,哪怕眼睛看不到,眾人也感覺得到空氣中那種緊繃的波動。
神奇的是就在柯行舟的話音落下之後,那種緊張的氛圍突然消失了。
鬼嬰大約是仔細打量了柯行舟兩眼,有些天真和口齒不清的問他:“你真的知道我爸爸在哪?”
柯行舟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說:“你剛剛在摸他腳踝上的紅繩,你爸爸也有這個東西?”
謝鞍等其他人見鬼嬰沒有攻擊柯行舟,原本鬆了一口氣,聽他這麼一說,卻又緊張起來。
倒不是不相信柯行舟,隻是他們突然想起來,他們的腳腕上也有一根紅繩。
說起來那條紅繩還是陸德本送給他們的,當時他們都覺得這個見麵禮物有點奇葩,一群大男孩,加上都是要練舞的,每天一身汗,本來是不想戴這種首飾的。
奈何陸德本一直盛情邀請,連“不戴就是不給我麵子”都說出來了,他們隻好勉為其難的戴上。
好在紅繩這種東西並不笨重,也不會跟金銀之類的首飾一樣怕腐蝕,他們就算洗澡也不用拆下來,並不礙事。所以過了幾l天他們就習慣了,後麵也懶得摘了,乾脆就這麼戴著。
如今柯行舟的話一出,他們都是一驚。
要不是知道自己連女生的小手都沒怎麼拉過,他們差點都要懷疑是自己搞出來的鬼嬰了!
思索間,那邊柯行舟不知道跟鬼嬰達成了什麼共識,柯行舟突然伸手把鬼嬰拎了起來,遠離
了老二。
老二終於擺脫了那如影隨形的死亡威脅,頓時狠狠地鬆了一口氣,劫後餘生的喜悅衝刷著他的腦神經,一下子沒憋住,他低低地啜泣了幾l聲。
本來覺得周圍這麼黑暗,男子漢大丈夫哭一下,隻要沒人看見就沒關係的,然而就在他擦眼淚的時候,頭頂的路燈忽然“啪()”一聲,重新亮了起來。
他剛好就站在路燈底下,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老二:……?()”
嗚……更想哭了。
老二羞憤欲死,好在大家都知道他經曆了什麼樣的事情,見狀都克製的轉開了視線,目光很快集中到柯行舟的手上。
柯行舟拎著鬼嬰的後脖頸,就像是在拎貓一樣,將它舉在半空,仔細觀察了一下。
這隻鬼嬰跟之前那三隻倒是長得不太像,而更像是一個已經成型的嬰兒,出生之後才死的。身上也沒有掛著臍帶或者胎盤,乾乾淨淨,身上甚至還有一身明顯精心挑選過的嬰兒服。
如果不是那雙眼睛裡麵沒有眼白,而是完完全全的黑色,它看起來幾l乎與正常人類嬰兒沒什麼兩樣。
隻是到底已經知道了它是鬼,再看它的眼睛,所有人都無法直視,下意識的避開視線。
朱褚大著膽子問:“師父,你不把他也收了嗎?”
鬼嬰被拎著後脖頸,卻也沒有阻礙到他多少,他聽見這話,幽幽地轉過身子,麵無表情的盯著朱褚。
後脖頸的魂體很自然的拉長了一大截。
朱褚:“……”
他欲哭無淚,表情尷尬的朝鬼嬰笑了笑,在自己的嘴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表示自己會閉嘴。
鬼嬰這才挪回去,繼續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掛在柯行舟的手上。
“……”
眾人看到這一幕都有些無語,乃至於恐怖的氣氛都有點維持不下去。
老三看了看鬼嬰,又看了看柯行舟,心說這是什麼新型的py?敢情這一人一鬼就是做給他們看的是嗎!
不過他也隻敢腹誹兩句,真對上了鬼嬰的視線,照樣嚇得兩腿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鬼嬰倒是沒有在意他們,連朱褚的冒犯都沒有計較,黑漆漆的眼睛在眾人身上掃過一圈,很快就失落的低下了腦袋。
柯行舟這才回應朱褚的問題:“這隻是小鬼,跟人間的因果太深,不能隨便收走。不然與他連接的人也會跟著死亡。”
有時候捉鬼判錯了對方的罪責,尚且會惹上因果、扣除功德,更不用說是人了。
柯行舟說:“地府那邊對活人的優待很大,基本上隻要活人被害死了,都要扣功德,至於對方是不是惡人,算不算罪有應得,先要陽間來判,下地府之後再判,也不會還給前者了。”
朱褚這幾l天在跟著柯行舟學習玄學的基礎知識,柯行舟丟給他的電子書裡麵基本上都是有關功德的內容,因此他對這個還算有點了解。
朱褚驚訝:“這就
() 不怕出了什麼冤假錯案嗎?()”
人死了還有魂魄,但有些鬼傷人之後可是直接魂飛魄散的,要是判錯了,那可連反悔的機會都沒有。
柯行舟沉默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睨他一眼。
你很適合當判官。?()_[(()”
朱褚:“???”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不過經過了柯行舟的解釋,大家很快搞清楚了這隻鬼嬰跟前麵那三隻的區彆。
簡單來說,這隻鬼嬰並不是尋常害人的厲鬼,而是用一種從國外傳進來的邪術,提取活人魂魄製作而成的一種名叫“小鬼”的保家邪神。
這種邪神大部分的時候都不會主動去害人,也不會無條件的答應供奉者的願望。
供奉者不但平日裡要用血肉供養邪神,更要在提出要求的時候,拿出等價的代價進行交換。
邪神完成供奉者的願望之後,會直接找上供奉者,要他付出相應的代價。
柯行舟說到這裡頓了頓,目光掃過麵前的眾人。
幾l人隻覺得自己的後背涼了一下,緊接著就聽見柯行舟說:“比如害死幾l個人,如果人數超過了這個人能提供的代價上限,邪神就會取走這個人的生命,作為最後的貢品。”
如此有指向性的話,陸德本非要他們戴在腳上的紅繩,加上陸德本之前的胡言亂語,和鬼嬰的奇怪行為,這些東西連起來一看,幾l個人心底都是一陣涼意。
謝鞍猛地朝陸德本剛剛所處的地方看過去,卻發現原本應該在那裡的一團人影不見了,原地隻有一片空氣。
他心頭一驚,四處尋找起來,好一會兒才終於找到陸德本的身影——他已經偷偷摸摸的跑出去七八米了!
“陸德本!站住!”
他這一聲吼,直接震碎了整個寂靜的氛圍。
所有人都被他嚇了一跳,緊接著發現陸德本居然自己跑了,登時怒從心頭起。
他們都被害成這樣了!這狗東西還想跑?!
尤其是老二。他今天一晚上被嚇得夠嗆,從前麵的三個鬼嬰到現在的鬼嬰老大,每一次都是他先遭殃,他早就一肚子火了,隻是礙於對方是厲鬼,才無處發泄。
現如今得知自己一切的倒黴都不是偶然,而是人為的,他頓時就繃不住了。
他擦乾眼淚冷笑一聲,陰惻惻的盯著陸德本的背影,做了個助跑的姿勢。
——兩分鐘不到的時間,陸德本被剪刀腳狠狠鎖住了脖子,親自體驗了一把窒息瀕死的痛苦。
老二反剪他的胳膊,惡狠狠地收緊了腿大肌:“哭!給我狠狠地哭!老三,給我錄下來!明天發網上去!”
膽敢害他在人前丟臉,就要付出應有的代價!!
陸德本:“……”
其他人:“……”
你在意的竟然是這個嗎?
--
陸德本被抓著肩膀,按在了道旁的路緣石上。
老二跟老三一左一右的架著他
() ,不讓他有機會逃跑,謝鞍則是站在他們麵前,心情頗為複雜的盯著陸德本。
他雖然天真,卻並不真正愚蠢。很多事情他隻是懶得去深思,其實仔細一想就明白了——他們經曆的這些詭異事件,十有八九都跟陸德本有關。
他隻是不明白為什麼。
就像老二說的:“我們把你當兄弟,你把我們當供品?你怎麼敢的啊!?”
老三也一反常態的沉著臉,沒有再為陸德本做任何辯解。
他現在回想起自己之前屢次為陸德本說話的場景,都覺得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幾l十個巴掌。
謝鞍一句話沒說,但陸德本見事情敗露,柯行舟手上還拎著那隻與他綁定的鬼嬰,早就已經嚇破膽了。五分鐘不到的時間,他把自己對謝鞍他們做過的那些壞事抖落了個乾淨——
那剛見麵就送給他們的紅繩自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的情況你們也是知道的,本身家裡就給不了我什麼幫助,還看不慣我逐夢娛樂圈,一直想讓我回去隨便找個工作乾……”陸德本哭喪著一張臉說了起來,“而且我年紀太大,過完年都要26歲了,要是這次再不能出道,再想回去當偶像練習生都沒人要……”
他說到這裡,想起來自己這些年的艱辛,忍不住熱淚盈眶,簡直想要當場大哭一頓,但被旁邊虎視眈眈的老二和老三瞪了回去。
老二:“叨叨什麼廢話!說重點!”
陸德本:“……”
他委屈的繼續:“那天去海選現場的時候,我在路邊遇到一個賣泥塑的,他說他有個泥塑特彆適合我,說是經過大師開過光的,能保佑我心想事成。我那時候太想出頭了,鬼迷心竅一樣就買了一個,花了我整整2000大洋呢!”
他轉頭看向其他人,試圖從他們那裡得到共鳴,然而老二老三都恨死他了,聞言隻是麵無表情的盯著他。
老二還踹了他一腳:“屁話這麼多,你到底說不說?彆逼老子揍你。”
話雖這麼說,他眼裡的躍躍欲試卻明顯到讓人無法忽視。
他隻好吸吸鼻子,忍著對那2000塊錢的心疼往下說:“那泥塑醜得要死,我本來以為自己上當受騙了,想回去找那個人退貨的,誰知道城管突然來了,那小攤販也不知道是提前得到了消息還是怎麼的,跑得飛快。我沒追上人,申請退款又沒通過,就隻好隨便對它許了個願望。”
陸德本說到這裡,有些心虛:“我也沒想到它真的能靈啊!而且我隻讓它保佑我能順利進入直播賽而已,誰知道……”
“你到底能不能說?”老二煩了,拎起拳頭就要揍人,被老三給攔了下來。
“我知道。”老三說,表情複雜的看了陸德本一眼,“我跟他同一個大區的,聽說過那天發生的事情——據說有個選手表演得好好的,突然大喊‘著火了’然後一邊脫衣服一邊瘋狂往外跑,當場就被醫院給拖走了。他也因為這個事情,被人說得了精神病,之前海選好不容易積累的粉絲都掉光了。”
頓了頓,他補充:“前兩天我刷到他的相關新聞,說他一直執著於舞台上發生的事情,已經魔怔了,最後被家裡人送進了瘋人院。”
老二聽得愣了一下,旋即猛的轉頭,死死地盯著陸德本。
要不是老三及時反應過來,他的拳腳已經砸到陸德本身上了。但即便如此,老二的嘴卻沒停:“靠!你個癟犢子,你死不死啊?!海選能上來的哪個不想出道?你他媽把人擠下去就算了,你把他送進瘋人院?那地方隻要進去一次,一輩子都毀了啊!!”
“……”陸德本縮了縮脖子,沒敢反駁。
卻往謝鞍的身後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