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沒認錯的話,她應該是魔道赫赫有名的“枯血道人”。
此人以血為媒,修的是魔修中也少有的血魔道,便是放眼三界,也是苦修中的苦修,需要定時換血來進行修行。
而她手下因此而死的亡魂怕是要數以千萬計。
枯血道人抬眸看著天空道:“傳說中,上古天崩之時有仙人降世……眼下的情況好似不對。”
……仙人?鳳清韻聞言一頓。
上古之時確有天崩的傳聞留下,可隨天崩而來的僅有爭奪生死權而來的上古大戰,卻從未聽過什麼仙人降世的傳說。
而且原本飛升過後的仙人如非私自違反仙規,按理來說是沒法降世的……所以這個傳聞到底是從何而來?
“什麼狗日的仙人?”一幼童聞言提出了和鳳清韻一樣的疑惑,但他一開口,說話的氣勢卻和外形絲毫不沾邊,“龍隱都死了,現在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要我說不如吃兩口酒等死算了。”
“要喝就喝彆單玩嘴啊,酒糟過的靈芝可是大補。”月錦書聞言露出了一個笑容,和鋒利無比的虎牙,“本座吃完再上路。”
那幼童露出了一個微笑,像極了凡人貼的年畫,說出的話卻無比粗俗:“滾。”
生死之際,這幫魔修倒是和龍隱一個樣子,居然還能半侃半談地吵起來。
甚至連一開始嚴肅無比的枯血道人也瞟了他們一眼:“陛下說要把他留到過年吃,眼下恐怕是留不到了。”
那幼童惱怒道:“龍隱原話說的明明是要把我留到過年宰了給他老婆吃——”
“嚴謹一點。”一開始的骷髏道,“是彆人老婆。”
此話一出,空氣凝滯了片刻後,吃萬年靈芝的話題瞬間就拐到了魔尊到底行不行身上,空氣中一下子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隻留下鳳清韻一人硬著頭皮,全當沒聽見方才那番話,思索著上古天崩與仙人降世的聯係。
說是上古其實並不合適,那不過是五千年前的事,對於修士來說算不得多麼遙遠。
然而偏偏參與過那場大戰的修士全部死在了天崩之下,隨後隻留下了天道將死和天崩的傳言。
修真界化神以上的修士幾乎全部死在了那場大戰中,而後又過了一千年,第一個渡劫修士終於出現,便是如今已經銷聲匿跡的冥主——黃泉女。
之後千餘年間,妖族陸續出現三位渡劫期妖皇,一時間風頭無量。
可隨著渡劫修士陸續增多,天下人很快便發現了一件事——飛升無望。
直到距今一千年時,劍尊橫空出世,五百年後,踏碎虛空成了第一個“飛升”之人。
隻不過她的飛升……沒有天劫更沒有傳說中的仙樂齊鳴,比起飛升,那反而更像是撕開虛假的天幕,主動邁向外麵的一次豪賭。
而後劍尊便一去不回,再沒了關於她的任何消息。
那時鳳清韻一百餘歲,堪堪化形,隻收到了劍尊臨行前照顧好仙宮的遺願,除此之外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眼下鳳清韻絞儘腦汁想回憶當時的細節。
可惜沒等他細想出結果,早就已經近在咫尺的天崩已然逼近。
和他截然相反的是,那些魔修分明修為不淺,此刻反而直接放棄思考和掙紮了,紛紛視死如歸一樣悠閒。
而鳳清韻一個連魂魄都算不上的存在,便是急也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看著天崩將整個魔界包裹住。
臨覆滅之前,鳳清韻寄希望於這些疑似知情的魔修多說幾句,奈何他們癲狂得完全超出鳳清韻的想象。
見避無可避,那幾個魔修索性坦蕩接受了既定的命運,轉而在臨死前聊起了無用的事,用詞汙穢下流不堪入耳道:
“其實那小宮主跟著他那個廢物師兄年年守活寡,這臨死前碰到陛下,也算是爽一把,不虧了。”
“你又知道他們倆爽過了?”
“這魔尊讓他當的……西天那些禿驢來了都給給他磕一個。”
“嗬,人家說不定死前還在龍隱身下哭著喊師兄呢,魔尊讓他當成這樣也是沒誰了……”
“退一萬步講,你說龍隱把人睡到手了嗎?”
“搶婚都猶豫,他還能霸王硬上弓不成?廢物一個,早說魔尊的位置該讓出來……”
……什麼搶婚,搶誰的婚,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鳳清韻終於避無可避,在天崩淹沒整片大地前被迫直麵起了這個他一直回避的問題。
——龍隱對他到底……
然而未能等他想出個所以然,熟悉的寂滅再次籠罩了他。
一切歸於混沌,天地狀似回到了太初之時,萬物無聲無形。
時間貌似失去了意義。
而後過了不知道多久,黑暗之中,似乎隱約間出現了一點白光。
白光緩緩暈開,最終暈成一片,裹挾著思緒綻放開來。
鳳清韻眼瞼輕顫,艱難地睜開眼睛時,腦海中幾乎一片空白。
可尚未等他從這股混沌中回過神來,耳邊便炸開了一道熟悉而清脆的女聲——
“師兄,明日就是你和大師兄成婚的日子了,你怎麼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