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龍神(1 / 2)

鳳清韻在蓋頭之下,坐在轎子中攥著那把簪子,一搖一搖地,走進那深不見底的深淵。

過了不知道多久,轎子停了。

外麵夜深人靜,抬轎人原本該匆匆離去,可他們就好似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離開得悄無聲息。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鳳清韻深吸了一口氣,掀開簾子,隔著蓋頭看過去,卻見麵前是一處深不見底的山洞,黑得像是要把人吞沒一樣。

上山前村長曾囑咐過他:“玉娘,你是龍神的新娘,未到龍神麵前時,千萬不可以掀蓋頭,一定要記住了。”

村長還說,殺了龍拿到祂的心臟,村子便能繼續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而他也便能回去和他的新郎團聚了。

嫁衣厚重繁瑣,蓋頭遮擋視線,但鳳清韻彆無他法,隻得忍著不便向山洞內走去。

當山洞走到儘頭時,原本狹窄的道路一下子變得寬闊起來,儘頭處的空間甚至一眼望不到邊際。

鳳清韻微微蹙眉,在黑暗中想要尋找到傳說中的龍神,奈何人的視力是有限的,他巡視了良久也沒找到絲毫蹤跡。

於是他就這麼毫無防備地一回頭,而後整個人登時汗毛倒立,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一條黑龍盤在石柱上,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難以言喻的壓迫感撲麵而來,那一刻鳳清韻幾乎連呼吸都凝滯了,人在祂麵前顯得那麼渺小,一切的舉措都顯得無比可笑。

大腦好似被凍住了一樣,緩了片刻鳳清韻才意識到——那是他今夜的“新郎”,是他要殺死的龍。

可他的新郎對他的興致似乎並不大,打量了他幾眼後便合上了眼。

鳳清韻喉結微動,隔著蓋頭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龍神……大人。”

龍原本一言不發,聞言竟閉著眼厭倦地開了口:“本座不是說了,不要再送新人了。”

鳳清韻心下驀然一跳,攥著簪子的手都抖了:“不是您說……指名要我來的嗎?”

龍聞言終於再次睜開了眼,垂眸看了他良久後,突然毫無征兆地用尾巴尖挑開了他的蓋頭。

如果讓人來做,那其實是個很輕佻的動作,尤其是在他名義上新婚的丈夫都沒掀過蓋頭的情況下,這動作便更讓人異樣了。

鳳清韻微微睜大眼睛,然而龍的下一句話卻將他拉回了現實:“你是李寡婦的兒子?”

“——?!”

這就是神明嗎,能一眼看出他的真正身份。

鳳清韻驀然生了些許冷汗。

“你今天結婚?”龍上下打量他一番,而後好似突然來了興致,“那群人想殺本座,又不想葬送自己人,所以隻能把你這種外姓人送上來陪葬了。”

鳳清韻心下一顫,握著簪子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你和李寡婦來了有幾年了?兩年?三年?”龍帶著微妙的惡意,揭露著他心中淳樸善良的村民,“眼下看來是終於養熟了,他們覺得你可以宰了。”

鳳清韻嗓音艱澀,半晌道:“……龍神大人,我是自願的。”

“自願的?”龍嘲諷道,“你不是被你那個新郎送上來的?”

鳳清韻一下子閉上了嘴。

看來哪怕虛弱,神明依舊是神明,依舊掌握著村子中的一切動向。

那……鳳清韻不自在地攥緊了手中的簪子。

然而龍神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祂好似完全不知道鳳清韻手中攥著什麼一樣,見他不說話,祂竟然還故意嘲弄道:“小新娘,被心上人親手送過來的感覺如何啊?”

這話中的惡意不加掩飾,但裡麵並無鳳清韻想象中的殺意。

他聞言大著膽子抬眸,當眼睛逐漸適應黑暗後,他終於看清楚了龍的全貌,而後他便被深深地震撼了——那龍與其說是攀在石柱上,不如說是被釘在了石柱上。

從逆鱗處開始往下依次,順著龍脊以某種規律排布了七枚形狀各異的石釘。

那些可怖的釘子似乎已經有些年歲了,幾乎和龍鱗融為了一體,在黑暗中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唯獨靠近尾部的那一顆不知為何露出了半根,似有鬆動的跡象。

也正是因為半根鬆動,方讓鳳清韻清楚地看到了釘子之下,龍尾上可怖的傷口和其中猙獰的血肉,簡直觸目驚心。

鳳清韻隻覺得腦海中轟然一下炸開,種種怪異不合理的跡象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砸在一起,餘音繞梁,經久不衰。

見他跟個啞巴一樣半天不說話,最後反倒是龍先開口了:“那些人就讓你用這個來殺我?”

祂話裡麵的不屑幾乎是溢於言表了,然而鳳清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根本沒聽清祂在說什麼。

當回過神時,他似乎在一瞬間做好了什麼決定,於是拿著他新婚丈夫親手交給他的簪子,走到了龍尾處。

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哪怕神力將近,一尾巴也足以奪去一個凡人的性命。

然而鳳清韻就好似沒有察覺到一樣,他非但站在了龍尾前,還拿著簪子在那處被釘子折磨到猙獰的傷口處比劃了兩下。

然而早該因凡人的僭越而降下神罰的龍神卻輕描淡寫道:“隻刺舊傷是殺不死本座的。”

然而鳳清韻卻問出了完全出乎龍意料的話:“把釘子都拔掉,您是不是就自由了?”

此話一出,山洞內驀然陷入了一片寂靜。

過了片刻龍才帶著嘲諷開口道:“你一介凡人,還想救本座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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