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這裡勾了勾嘴角:“需要本座幫忙嗎,宮主?”
這簡直就是明知故問。
“……我已經不是宮主了。”鳳清韻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勞煩陛下搭把手。”
寢殿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隻餘下玉簡碰撞的聲音。
似乎因為天生靈植,又幾乎沒怎麼下過山的緣故,除了一心執念於慕寒陽外,鳳清韻並無其他情愛上的經驗。
故而眼下他也沒覺得坐在魔尊寢殿的榻上翻看魔宮存放的玉簡有什麼不對。
隻不過隨著時間流逝,鳳清韻頭上那段本就簡樸的發帶,因為先前和慕寒陽動手,眼下已經岌岌可危了。
龍隱說是幫忙,實際上玉簡根本沒看多少,眼神卻全落在了鳳清韻的發絲上。
突然,他毫無征兆地抬手,相當無禮卻又自然地拆下了對方頭上已經破舊不堪的發帶,如瀑的青絲當即滑落到了他的指尖。
鳳清韻一愣,驀然抬眸,卻見那人不知從哪拿了把簪子,而後狀似在心中演示了無數遍一樣,輕輕一挽便將他的頭發挽好,順勢將簪子插了上去。
鳳清韻心下猛地一跳,那個隱約的猜測更盛了。
過了片刻他忍不住想試探:“你……”
然而恰在此刻,他的尚未說完,一道傳訊的魔息便進入了寢殿,鳳清韻立刻咬住了話頭。
龍隱放下玉簡,聽完那道傳訊後立刻扭頭道:“怎麼了,你剛剛想說什麼?”
“……沒什麼。”鳳清韻不自在地理了理他插的簪子,“有人找你?”
“嗯,瞌睡送枕頭,看來鳳宮主真是天選之人。”龍隱道,“下麵有處小魔域因為兩方魔皇火並,死傷過萬,引出了上古戰場的遺跡,照現在玉簡中一無所獲的情況來看……”
“想得知你口中上古戰場和天崩之間的關係,看來有必要去那個小魔域走一趟。”
鳳清韻聞言立刻坐直了身體,可緊跟著他便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我們直接去?”
龍隱思索了一下道:“以本座的身份,直接去不是不行,但到時勢必會引得其他魔皇伺機而動,若想在那種情況下尋找你所謂的真相,恐怕沒那麼簡單。”
這和鳳清韻的想法不謀而合,如此一來,兩人掩蓋身份過去才是最佳的方案。
不過龍隱本就是魔修,隱藏一下境界便是了,但鳳清韻是渡劫期的劍修,此刻他在魔界簡直就如同太陽墜入黑夜,閃得無數人眼疼。
鳳清韻問道:“有什麼法子能把我的靈息遮蓋為魔息嗎?”
龍隱聞言卻一頓,有些模棱兩可道:“有倒是有,不過……”
鳳清韻蹙眉:“不過什麼?”
龍隱定定地看了他三秒,隨即意味深長道:“不過需要你體內渡入一道魔氣,才能徹底掩蓋靈息。”
渡這個字用得有些微妙,搭配上“體內”這幾個字就更微妙了。
鳳清韻心下一跳,忍不住看向龍隱。
他並不怕龍隱害他,他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而龍隱也不說話,就那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鳳清韻心中天人交戰,心跳莫名加速。
正當他打算開口謝絕這番好意,打算自己繼續忍下去時。
龍隱突然把手中玉簡往旁邊隨手一扔,毫無征兆地抬手,抓著鳳清韻的手腕便把人扯到了身前。
“——?!”
鳳清韻驀然睜大了眼睛,當即彆開臉極力後躲:“等等,還是換種法子為妙……!”
龍隱明知故問道:“此法子不好嗎?對根基一點危害沒有不說,持續時間還不短。宮主難道信不過本座?還想換什麼法子?”
“……我信得過你。”鳳清韻咬著牙,耳根紅得要滴血,“但還是換一個不需要……唇齒相交的法子為好。”
龍隱看了他三秒,驀然笑了。
“宮主想哪了?”龍隱揶揄道,“將魔息順著經絡渡過去便可,本座可沒說要唇舌相抵啊。”
鳳清韻動作一僵,還以為真是自己想多了,一時間尷尬得恨不得連夜逃回仙宮。
然而他一扭頭便對上龍隱頗為愉快的眸色,當即便知道自己又被他擺了一道,呼吸一滯後當即怒從心頭起:“龍隱,你若是再哄騙於我——”
“好好好,是本座沒說清楚。”龍隱帶著笑意道,“若是再哄你,就讓本座被天打五雷轟。”
兩人都知道天道已死,普通修士除了突破進階外,便是屠城也招不來雷劫,更不用說發誓了。
鳳清韻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最終並未再說什麼,隻是將右手遞到了龍隱麵前。
那手腕瑩白如玉,就那麼毫無防備地放在龍隱麵前。
龍隱見狀驀然一頓,腦海中憑空冒出了一句詩——“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鳳清韻見他半晌沒動作,忍不住蹙眉看向他,不解:“怎麼了?”
“沒什麼。”龍隱回神道,“隻是突然覺得應該感謝一下某人。”
他語焉不詳,沒等鳳清韻想明白他到底要感謝誰,對方便把指尖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和記憶中天崩時冰涼的溫度不同,眼下那人的指尖溫熱中帶著常年握刀的粗糙,磨在細膩的手腕間,帶起了一層說不出的酥麻。
鳳清韻眉心一跳,剛想開口讓龍隱按得重一些,彆這麼輕飄飄的,下一秒魔氣陡然灌入體內,話未出口,他整個人便直接僵住了。
正魔兩道的根本不同在於修煉方式,魔道修行倒行逆施,魔氣相較於靈氣而言其實是順著脈絡逆行的。
那股魔氣進入鳳清韻身體的那一刻起,便順著他手腕的脈門開始逆向衝刷經絡,迎麵而來的靈氣被小股魔氣微微蕩開,而後緩緩融合。
說不出的刺激發麻感瞬間鋪滿了全身上下的所有經絡,鳳清韻受慣了疼痛,可對於這種陌生的感覺卻毫無抵抗力,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在劍袍下止不住地微微戰栗。
他下意識咬緊了唇齒,極力壓抑著體內想要將魔息驅趕而去的本能。
這一過程走過整整兩個周天,魔氣全部融合在靈氣中,達到隱匿的效果後,那種磨人的悸動才算緩緩停下。
這對鳳清韻來說簡直就是度日如年,可經脈好不容易恢複平靜後,鳳清韻還沒來得及鬆口氣,突然便發現身體開始莫名的發熱。
從未經曆過這種事的鳳清韻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直到他檢查完所有經脈都無事,最終內窺丹田去看本源之體時,他的大腦才轟然一聲炸開——那根六百年來都毫無跡象的主蔓上,此刻竟然出現了幾粒纖小但明媚的花苞。
——他因為一絲魔息,眼下竟然要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