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半,夜色撲簌,像無言的流蘇,為遠處的寂靜山巒披上了一件優雅的黑色長裙。
半熄的篝火前,背靠著樹,枕著雙手的少年,平靜的眸底映射著遙遠天際的顆顆寶石,璀璨明亮。
一邊的克裡斯微微蜷著身子,睡的香甜,而另一邊的達克尼斯則睡得不太踏實,在過去的兩個小時裡時不時地就要翻來覆去側過來轉過去,活像個剛進入思春期而側臥難眠的苦惱少女。
她確實在苦惱,隻是苦惱的卻是:明明都後半夜了,為什麼那個看到自己脫下鎧甲後的樣子臉紅並且咽口水的男人還不來襲擊自己?
在第十一次捕捉到達克尼斯偷偷看向自己的,還帶著些莫名失落的眼神後,迪蘭終於開口了。
目視遠方,帶著幾分大師般的釋然與哲意道。
“人類這種生物,遠比自己想象的自由,即便無法選擇出身,也可以自由地選擇各自的活法、戀人、朋友、一切。”
聞聲,正在裝睡的達克尼斯愣了一下。
什麼意思?
他這話究竟什麼意思?
還有,他究竟是在跟誰說話?
自言自語,還是……
不過,這話卻不無道理,就像自己無法改變貴族的出身,卻也自由地選擇了想要的活法,那便是成為一個自由自在的冒險者。
達克尼斯的表情也漸漸柔和了下來。
能說出這樣的讓自己感同身受的話,也就證明,或許這個男人的情況與自己相差無幾……
想到這裡,莫名地覺得踏實了幾分,同時感慨良多的達克尼斯撐著手臂,準備起來跟這個感覺應該有很多共同語言的男人稍微聊上一聊。
也就在這個時候,迪蘭再次開口。
“也就是說——”
迪蘭低頭,視線輕輕地落在正欲起身的達克尼斯肩膀上。
緊跟著,話鋒一轉。
“達克尼斯,我也是有選擇的自由的,也有選擇對象的自由的,所以,安心睡覺吧,你期待的那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達克尼斯肩膀一抖。
就很突然,這一刻的達克尼斯突然就明白了白天的克裡斯為什麼要那麼生氣地追殺迪蘭了。
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被欺負到這種地步的達克尼斯,背著迪蘭的正臉,雙眼紅如兔子,委屈巴巴又羞又憤的眼淚也已溢出了眼眶!
飆著淚花,將手中的枕頭用力砸了出去!
“我…我才沒有期待趁睡著的時候你會夜襲我那種事情呢!一點兒都沒有!”
“吼?是嗎?”
迪蘭歪頭,輕鬆躲過達克尼斯那準頭差了點兒的枕頭,露出一臉鄙夷。
“夜襲這種話,我可一個字都沒說哦。”
“咕!”
達克尼斯立刻便像被看穿一樣露出一臉慌張。
再接著,像是惱羞成怒,或者說自暴自棄般,一臉羞憤地撲向了迪蘭。
“你這家夥!你這家夥的嘴真的是——”
“彆就這麼撲過來啊!話說這件事本來就不怪我啊!”
“明明就是你的錯才是!如果不是你那個時候盯著我的下流眼神我也不會瞎想!全是你的錯!”
迪蘭老臉一紅:“彆就這麼隨隨便便地血口噴人!誰對你露出下流眼神了?疼疼疼!是我錯了!是我錯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手指要斷了!”
……
在迪蘭的連連求饒與道歉下,長達五分鐘的肉體折磨才因為達克尼斯的收手而告終。
甩著差點兒被掰斷的手,迪蘭眼角直抽地看著一旁抱著膝蓋彆著臉還在生氣的達克尼斯。
沒有吐槽的原因是因為擔心對方再惱羞成怒撲過來。
雖然是個女人,但那種能隨隨便便壓製自己的力道,迪蘭真的不想再體會第二次了。
“真的是……”
用一聲輕輕的歎息將這件事翻過去,沒再理會達克尼斯的迪蘭向後一仰,枕起雙手,雙目放空,再次看向遠方的陌生星空。
“話說回來,你怎麼還不睡?”
低著頭的達克尼斯忽然問,手指在地上畫著圈。
“睡不著。”
迪蘭隨口說,依舊看著遠方。
沒有入睡的原因並不是非常紳士的那種要為兩個女孩子守夜什麼的,僅僅是因為睡不著。
穿越異世界的激動隨著夜晚的降臨漸漸冷卻,取而代之的某種十分冰冷的實感上線。
……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雖然迪蘭自認自己不是什麼戀家的人,但還是因為這種事情輾轉反側心緒難安。
如果不是旁邊還有人必須強忍著的話,或許也會掉下一兩顆丟人的小珍珠。
“為什麼?不累嗎?”
達克尼斯看向迪蘭,一臉好奇。
倍感無奈的迪蘭垂下腦殼,以手覆麵。
這個抖艾姆女騎士簡直就是自己的克星,不管是先前還是現在,每當自己醞釀出思鄉情緒,就會因為她發出的聲響被打斷,導致自己每次都隻能從頭開始重新醞釀。
沉默好一會兒後,迪蘭再次開口。
“達克尼斯,知道嗎?朋友這種存在啊,大多都是從相識到相知開始的。”
達克尼斯半知半解的點了點頭,並不是因為聽不懂,而是因為不知道為什麼迪蘭突然說這個。
直到迪蘭的下一句——
“但是,對於一個人而言最重要的朋友這種存在,在精而不在多,你懂嗎?”
剛想順勢點頭,達克尼斯忽然察覺到迪蘭話中的弦外之音。
那便是:咱們還是繼續當陌生人的好!
被狠狠爽到的同時再一次的被氣到渾身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