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鈺抿了抿唇,沮喪蒙住了桃花眼的光芒,他低下頭,注視著覆蓋在沈月蓉雙膝上的織花薄毯,咬著牙關道,“蓉兒為救我才雙腿儘廢,我怎會喪了良心,移情彆戀?”
三年前,沈月蓉還是名動京城的神醫遺孤,她繼承父親衣缽深入軍中,隨軍救治傷員,載譽天下。
那日,傅恒鈺中了敵軍埋伏,她背著昏迷不醒的傅恒鈺橫渡寒冬臘月的冰河,醒來時,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往日之痛徹骨銘心,他還記得,這雙腿為誰而廢,這張輪椅,為誰坐!
沈月蓉心底觸動,朝夕相伴的一幕幕回顧眼前。
傅恒鈺有軍中高長恭之美名,沈月蓉傾心數年,冒死救他,乃甘之如飴。
他們共度生死,豈是一個瘦馬能橫插一腳的?
沈月蓉將信將疑,傅恒鈺聲色一變,斬釘截鐵豎起指端,“蓉兒,你信我,若有對不起你,我傅恒鈺願遭天打雷劈,橫死街頭……”
“彆!”
沈月蓉急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詛咒自己,心軟得一塌糊塗,“我信,我信還不行麼?”
女子柔荑清清涼涼,傅恒鈺鬆了口氣,他握著沈月蓉的手,穿插在她指縫間,“蓉兒,到底是我對不住你,你要打要罵都隨你。”
沈月蓉曾聽爹爹說過,官場險惡,地方官員為博仕途,耍些把戲,套牢傅恒鈺,他也是受害者不是麼?
滿腹委屈化作疼惜,沈月蓉如何能繼續責備他?
見傅恒鈺眉心不展,沈月蓉反倒安慰起他來,“夫君莫苦悶,蓉兒有個好消息。”
她抽離了纖纖細指,放在輪椅扶手上,用力撐起,雙臂發顫,抬起腿來。
鑽心的疼痛似跗骨之蛆,哪怕滿麵通紅,連呼吸都費勁,沈月蓉還是扯著嘴角笑著,“我這雙腿,已有知覺,假以時日,必然行動如常!”
她的雀躍,傅恒鈺無法共情。
他怔怔的看著沈月蓉挪動雙腿,薄毯落在一旁,裹著單薄的褻褲,腳踝處烏青,根根脈絡如猙獰的疤痕纏繞。
隻一眼,便惡心到反胃!
當年禦醫斷言沈月蓉餘生必是廢人,怎麼會能動彈了呢?
傅恒鈺恍恍惚惚的神色,沈月蓉並沒注意到,她用儘了力氣,才在夫君麵前展示自己三年來苦苦訓練的戰果。
維持了數息,乾瘦的胳膊再也承不住,肘彎子酸軟,猛地跌坐回輪椅上。
饒是如此,她也累得滿頭細汗,大口大口地喘氣,如同將要渴死的魚兒,“夫君,且見著了?”
傅恒鈺心不在焉地“嗯”了聲,喉結滑動,暗自吞咽了口唾沫。
擔心沈月蓉看出端倪,側了側身道,“這些年苦了你,不過,我還得寫折子,等忙完了,再來見你。”
他腳步虛浮的轉身離去,不忘回頭擺了擺手,“蓉兒,入秋了,小心著涼,先回院子裡等我。”
沈月蓉看著傅恒鈺的背影,心裡空落落的。
她康複在望,難道身為夫君的傅恒鈺,不應該為她慶喜嗎?
然而,傅恒鈺走遠,這個疑惑,她隻得藏在心頭。
坐在牡丹搖曳的庭院裡,沈月蓉茫然失神,直到等來了丫鬟青花。
青花小跑來,捧著一本冊子,氣不打一處來,“小姐,她才剛進門,真把自己當老佛爺啦!瞧瞧這要的都是什麼?安胎,安胎,又不是懷的龍種,哪又那麼金貴!”
小丫鬟剛到及笄之年,稚嫩的麵龐生滿了麻點兒,生氣起來,咬牙切齒,“小姐你到將軍府這麼多年,何曾用過這些,她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