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麼……”隻聽遠遠的傳來一道婦女的聲音,聲音粗厚,還頗有些不耐煩道:“至多不過是天悶罷了,他那頹弱的性子還不都隨你,還沒乾兩活兒就先喘上了,都是你給慣的……”
說著,那婦女便頗不滿意的對著那男人啐了口唾沫,不滿道:“姓月的,我說你給這家裡掙過幾兩銀子,帶過幾回娃兒?倒吃我掙的米,還成天就隻知道搗鼓你那幾句酸詩,還不如隔壁村的王秀才實在,起碼那一副對聯兒還能換幾錢回家糊口……”
“我……我那是潔身自好,不爭……”那穿儒服的男人聽了,似乎有些不太樂意,漲紅著臉還想同她爭辯,卻隻見那婦女陡然脫了腳上的露趾的棉鞋朝著那男人身上扔去,卻不想沒砸中,給扔到我身側了。
“不爭?”那婦女冷笑一聲,隨後罵道:“我看你是不爭氣,連補屋漏的茅草錢都掙不回,要你做甚?”
那一對夫妻,仿佛就是歡喜冤家般,你爭我吵著,婦女沒了好心情也不剝苞穀了,那男子本拿枯枝在地上寫了句“天造萬物心不儘,生得虎妻禍人間”,隨即眼見婦女走了過來,慌忙用腳將那行字糊掉了。
可那舉動,卻太過明顯,被婦女看了正著。
“怎麼,又寫罵我的詩呢?”那婦女走過來,偏頭看了地上,可她不識字,半天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便偏過頭,隻皺著眉瞪著他家男人也不說話。
這一下,卻把男人弄的更慌了,是不是的看看地,又看看他老婆不敢說話。
“月沉,我鞋呢?”那婦女盯著他看了敘舊,俞看眉頭皺了俞深,俞看俞覺得生氣,終於忍不住了吼了一聲,嚇得那男人慌忙低頭給她找鞋。
“鞋……鞋在這裡……”他在身旁找不著,回過頭見鞋子就在我身側,慌忙自己跑了過去,輕輕的拾起鞋子,小心翼翼的雙手托著,將鞋子捧給了她。
那女人拾起鞋子,正想將那鞋子刷他身上,男人下意識的想躲卻又不敢,他惶惶的睜開眼睛卻沒見鞋子打在自己的身上,而是被婦女穿回了腳上。
“今個兒是濯兒的生辰,亦是你的生辰,我不打你……”隨即,她歎了口氣,轉過身回去繼續剝著她的苞穀,哀聲道:“這怕是家裡最後的一根苞穀了,今個兒是你爺倆兒的生辰,你們便一人一半分了罷……”
男人微微張了張嘴,本想問她打算吃何物裹腹,卻隻聽那婦女又道:“吃了這根苞穀,咱們便散了罷……濯兒是月家的後,我便給你留下,我隻把瑩兒帶走,如何?”
男人微微怔了怔,看著他的妻將苞穀放進沸水裡煮了煮,而後撇了一半遞給他,他遲疑了半晌,最後還是接過了那草根苞穀吃掉了。
那婦女見男人吃掉了那草根苞穀,什麼也沒說,隻是皺著眉將她手裡的另外草根苞穀強塞進我手裡,默默的走進了屋子,牽出一走路跌跌蕩蕩的小女孩兒徑自的走掉了,從此以後,便再也不曾見她回來。
自從婦女帶著長女走後,那男人便從此鬱鬱寡歡,一蹶不振的在床榻之上度了數日,再不曾下地寫過半句詩,再不曾開口說半句話,縱然月濯偶爾行乞覓來些許食物,他亦隻是默默的搖了搖頭不肯吃,隻消得數日卻是人比黃花瘦,生生的將自己餓死了。
臨死之前,那向來不開口的男人,竟忽然沙啞的給他留下了六個字:“京城……瓊台……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