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朝花了半分鐘時間消化這個事實。
書桌上,已經冷掉的白開水和孤零零的藥片無聲向他強調著某種真相。
他沉默幾秒,走上前去,就著冷水吃下略帶點酸味的藥片,視線轉到破損的衣櫃上。
“所以搞了半天,我剛才是在和幻覺鬥智鬥勇嗎……”
這要不是鬆諾突然敲門,家裡報銷的何止是紗窗和衣櫃。
重朝又沉默幾秒,認命地找了個螺絲刀,試圖把紗窗裝回去。
窗外的風雨漸漸小了。不少樹木倒在地上,枝椏交叉,看著莫名有點可憐。
他頂著飄進屋子裡的雨水安好紗窗,順手推上了雙層玻璃窗。
……嗯,裝個紗窗搞了一身水,得先去洗個澡,免得生病。
明天要早點起床,去一趟家具城。
不知道卡裡還剩多少錢,夠不夠買一個新衣櫃?
那明天去家具城之前,先去銀行查一下餘額吧。
房間裡逐漸暖和起來,重朝想著瑣碎繁雜的小事,卻在不知不覺間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
可能這就是他渴望過的真實生活吧。
一日如此,日日如此。
……
宗應諭靠在小區涼亭的柱子上,看著重朝臥室的燈光熄滅,才掐掉手裡的煙,漫不經心站直身體。
被重朝打暈的文藝青年歪在涼亭的水泥地上,還處於人事不知的狀態。
身高近兩米一的s級異化種穿過雨幕,緩緩向涼亭走來。
他有一身煙灰色的皮膚,利爪畸變放大,幾乎垂過膝蓋。他和宗應諭相似的上衣外套下,拖著一條長長的蜥蜴尾巴,幾隻金黃色的豎瞳鑲嵌在尾巴上,眼珠不停轉動。
“喲,你還在這站著啊。難不成是受打擊了?也是,畢竟剛才我偽裝成你的樣子,朝朝可沒看出不對。”
形似蜥蜴的異化種咧開嘴,已經看不出人類特征的麵孔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看來,你對朝朝來說也沒有那麼不同嘛。”
就是一個走了狗屎運,被重朝允許居住在玉磬苑小區的人類而已。
宗應諭並沒有回答什麼,隻是眼中流露出些許憐憫,稍微提了提唇角。
“你!”異化種莫名覺得受到了蔑視,頓時大為光火,猛地上前一步,高高舉起利爪。
“行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都安生點兒!”
鬆諾一把扯住他,細長的觸須鋪開,占據了地麵絕大多數地方。
雨水被帶進涼亭裡,打濕了文藝青年的衣服。
他垂頭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人,從不知道什麼器官裡擠出一聲冷笑。
“宗應諭,你準備把這個家夥帶給異管局?他好像……知道的挺多。”
宗應諭拎起文藝青年,目光晦澀。
這個世界重置以後,隔三差五就有人重生。
他們有的會暴露行跡,直接被人找到,有的藏得很深,連暗中活動都非常小心。
還有一種,因為本身【特質】特殊,即便是他也不一定能及時發現。
這個人,恰巧就是這種。
宗應諭:“他還可以對朝朝更有用些。”
陰影攀爬過地麵,水坑晃開漣漪,他走進風雨裡,很快就離開了玉磬苑小區。
等轉過小區外的公園,他終於開口:“醒了就彆裝死。”
被他拎著的人沒有動。
又過了很久,渾身濕透的文藝青年才緩緩抬起頭。
被雨打濕的頭發黏在他的臉頰上,顯得他更加頹廢和憂鬱。
“宗應諭,我不懂,你為什麼要背叛人類?”
“明明上輩子,你到死都在保護人類,這輩子你卻站在欽天司那邊……”
連人類最強的戰鬥力都選擇和怪物同流合汙,這個世界,真的還有救嗎?
文藝青年用手遮住落在臉上的雨:“宗應諭,你對得起那些把你當成救世主的人嗎?”
“救世主?”
宗應諭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短促地笑了一聲,停下腳步。
“那是你們自己以為的,我從來沒說過我是。”
他淡淡注視著被雨霧籠罩的城市。
高高低低的建築裡,或冷或暖的燈光被雨絲氤氳成一片,整個城市異樣的靜默。
“再說,你怎麼知道我上輩子想保護的,就一定是人類?”
……
……
一覺醒來,天已經放晴。
重朝到鄰居家蹭了個早飯,把早間新聞當背景音,努力啃著餡料超多的包子。
“……昨晚九點三十三分左右,我市出現極端天氣……特大雷暴……鴻雪山無人區發生泥石流,截止目前沒有人員傷亡。”
“據氣象專家預計……”
“難怪昨晚下了那麼大的雨,原來是極端天氣。”
重朝吃掉最後一口包子,深深覺得有一種餓叫你鄰居覺得你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