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這種小把戲是想嚇唬誰呢?!
格子衫惱怒不已,尖銳地嚎叫一聲,隨手抓起身邊的起重機,狠狠砸向打樁機。
“哎——你乾什麼呢!損毀他人財物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一個有些驚訝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緊接著,有人飛快從他身邊跑過,幾步衝到打樁機邊上,像是抓住一塊不大的石頭那樣,輕飄飄地抓住了那台亮黃色的起重機。
格子衫茫然而警惕地抬起眼,那台起重機在他的視線裡閃爍了一下,真的變成了一塊直徑不足十厘米的小石頭。
嘩啦——
嘩啦——
耳邊似乎傳來了海浪拍打冰川的聲音。
莫名的顫栗從脊梁上竄起,格子衫打了個哆嗦,條件反射後退一步,像要掩飾什麼一般暴跳如雷道:“什麼人啊,裝神弄鬼!”
“啊?什麼?”
那個突然出現的人將小石頭扔掉,有點迷惑地回過頭來。
格子衫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
這是個年輕男人,穿著t恤牛仔褲和一雙白色運動鞋,看起來很有活力。
他高挑,瘦削,長相俊美而溫和,眼角下一顆淺紅色的淚痣讓他的外貌沒有絲毫攻擊性。
此刻他正開心地笑著,兩顆小虎牙若隱若現,臉上還有未完全褪去的學生氣。
就像個還沒有進入社會的大學生。
但格子衫卻控製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這個人、這個人,有一雙瞳孔顏色很淺的眼睛。
在陽光的照射下,他的整個眼瞳甚至呈現出一種玻璃珠般的剔透。
就像那片廣闊無垠的深海下,正在不斷上浮的銀色影子。
可這人明明應該隻是個普通人而已!
格子衫努力挺直脊背,惱羞成怒地再次罵道:“你誰啊?突然跑出來管閒事,你他媽的有病吧!”
重朝不讚同道:“你怎麼可以罵人呢?罵人是沒有素質的行為,人不應該這樣子的。”
格子衫被噎了下,一時沒吱聲。
重朝上下打量他幾眼,又看了看附近城中村的建築,恍然道:“你是那邊城中村的租戶吧?你砸這個打樁機,難道是嫌工地施工太吵?”
見格子衫滿臉不服,重朝不得不為這個施工隊說句公道話。
“施工肯定是比較吵的,但這種安置房工期都比較緊。他們並沒有在午休時間乾活,非常遵守相關規定,正常開工也不是他們的錯呀。”
“而且兄弟你要知道,惡意損壞他人財物是違法的。如果數額巨大,你說不定還得蹲局子。”
嘩啦——
嘩啦——
海浪的聲音還在繼續。
格子衫無法控製內心的暴躁,忍不住啐了一口,胡亂道:“我砸不砸這工地裡的東西和你個小白臉有什麼關係!你這種靠臉吃飯的軟蛋,少管你爹的事!”
重朝譴責地瞥了他一眼:“你怎麼還在罵人?都說了人是不能這樣的。你要是覺得施工太吵,可以搬家啊。”
如果擔心其他地方租金太高,完全可以選擇玉磬苑小區嘛。
“雖然我們小區有些年頭了,但水電氣齊全,附近配套的生活設施也很完善,鄰居和房東都特彆友好,一個月租金才幾百塊。”
最重要的是,玉磬苑小區附近沒有工地,白天晚上都很安靜。
格子衫四對猩紅的眼珠亂顫,在他越來越像老鼠的臉上形成一個怪誕的表情。
他不無嘲諷地說:“鳳棲市這種破地方,還有這麼好的小區?”
這座惡心的城市裡,不是隻有高高在上的油膩禿頂、唯唯諾諾的垃圾、天天靠臉吃飯的軟蛋和眼裡隻有錢的賤人嗎?
那些收租的肥婆尖酸刻薄,顴骨都要頂到天上了,還虛偽地說什麼“八百塊已經是最低價了”。
還有那些找合租室友的賤貨,說好的水電五五平分,他不就是挖礦多用了一點兒電嗎?結果才合租了三個月,那賤人就直接搬走了!
呸!
這種隻看臉和錢的地方,能有什麼好住處?
重朝唇邊笑意還沒淡下去。
他勸道:“玉磬苑不在鳳棲市,那是我們鴻雪市的小區。這個小區真的很不錯,你不然考慮一下?”
嘩啦——
嘩啦!
巨浪卷過冰川,撞碎白色的浪花。
浮沫在空中飛濺,深海下,銀色的身影緩緩揚起了頭顱。
祂淺色的瞳孔近乎透明,宛如某種在深淵中凝結而成的水晶。
“你耍我。”
格子衫重重顫抖起來,赫赫喘氣聲從嗓子眼裡擠出,渾身毛發炸起,整個軀體完全異化成一隻長滿手臂的大老鼠。
他的褲子已經不能再穿了,但淺棕色的格子襯衫還掛在他的身上,隨著他的動作晃蕩。
四對紅色的小眼睛和三張嘴在他依然長著人類皮膚的臉上亂竄,最終回到原位。
他仰頭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嚎,狂叫道:“你他媽的居然敢耍我!!”
八對手臂在空中亂揮幾下,他猛地一蹬下肢,悍然撲向重朝!
三張遍布利齒的嘴巴對準了重朝的喉嚨,似乎隻要輕輕一合,就能咬斷重朝脆弱的脖頸。
但重朝隻是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他反手掄起背包,試探著往前一揮。
那隻依稀能看出人類模樣的大耗子就吱地尖叫一聲,輕飄飄倒飛出去。
重朝怔了幾秒,表情漸漸變得苦惱:“啊,又是幻覺?哦對了,我今天中午好像急著趕車,沒有吃藥?”
他趕緊打開背包,手忙腳亂地拿出保溫杯和藥瓶,取出藥來用水送服。
疼得渾身都要散架的格子衫撲騰著從地上爬起來,視線落在他的手上。
複合維生素c、複合維生素b,和……
健胃消食片?
格子衫氣得直打哆嗦。
“不可能,怎麼可能?你不就是個下賤的普通人嗎,憑什麼能打到我?!”
“明明我才是被上天選中的那個,我有了這麼神奇的力量,你們這些下賤的人類,應該隻配成為我的陪襯才對啊!”
“下賤的人類?”
重朝重複著這句話,臉上的表情漸漸消失。
他緩緩轉過頭來,淺淡的瞳孔徹底變得透明。
“我懂了,你也是病友,對不對?”
他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麵前一人多高的黑毛耗子,目光最終定格在那張還有幾分人類模樣的臉上。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長著人臉的巨型耗子呢?還是八隻眼睛三張嘴。”
濃稠的陰影從四周一台台器械上流淌而下,像是突然擁有了生命一般,迅速爬向格子衫。
格子衫茫然地轉了轉眼睛,八隻眼睛分彆看向不同的方向。
宛如長蛇般的影子蜿蜒流淌,飛快向他攀爬而來,彙聚成一道道驚悚的洪流。
他渾身發抖,本能地往後挪動,但這個動作隻拉近了他和影子的距離。
他的喉嚨跟著顫抖起來,發出可憐的咯咯聲。
他張大嘴,想要向重朝求饒,可是下一秒,他就被蔓延而來的影子完全包裹住。
“啊——”
格子衫發出一聲變調的慘叫,臉上的器官就像被火燎過的蠟塊,飛快溶解。
很快,就消去了三雙眼睛、兩張嘴巴。
力量的流失讓他變得虛弱,他趴在地上,一邊因為劇痛而顫抖,一邊因為沒有徹底退開的陰影而驚恐。
重朝走到他麵前,俯下身,露出一個開心的微笑。
“看,你現在正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