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40(2 / 2)

他都已經重新學習做人了,這麼努力,就讓讓他吧。

重朝雖然覺得宗應諭溺愛的表情有點兒微妙,但他看到下方博弈,很快就沒精力關心其他了。

“這個超凡者的悟性很高啊。這才玩了半場遊戲,他就基本掌握了自己特質的核心……按照這個速度下去,再有兩場遊戲,他大概就能完全掌控他的特質了。”

到那個時候,他就算直接前往朝燭之門,也不需要在門口繼續逗留。

他可以在第一時間用特質凝聚鑰匙,推開門抵達古城。

“這麼看來,必要的練習還是不能缺少。”重朝若有所思,“或許還可以增加一些教程?”

不過遊戲裡的教程一般隻會出現在第一次參與遊戲的時候,這放到幻夢境裡,似乎就有點不合適了。

宗應諭提議道:“不如每個區域的第一場遊戲都添加一次教程?就算最初他們沒注意看,吃過虧以後,也該老老實實地學習了。”

有道理。

重朝恍然大悟,兩隻手一搭,衝宗應諭比了個心。

“就按宗哥你說的辦。等看完這場對抗,我就先給荒野的遊戲添加個教程。”

第136章 風雪載途(11)

遊戲還在繼續。

靦腆的少年兩次假蓄力騙出眷族的道具後, 第三次悍然出手,一刀劈在對方的“頭頂”。

鋒利的刀刃陷入眷族頭頂,就像陷入了橡皮泥中,隻順利切開一部分,就被黏膩的淤泥狀軀體阻截。

少年神色未變,用力將長刀收回,“頭部”受到撞擊的眷族痛呼一聲,瞬間摔倒在地。

屬於人類的愉悅和暢快情緒自傷口湧入,衝擊著它不能理解人性的思維。

迷茫、驚懼之中,侵蝕不知不覺到來,令它迅速失去了對肢體的掌控能力。

它隻能竭力湧動著爛泥一樣的身軀,蠕動著向遠離少年的方向爬行。

少年慢悠悠擦乾淨刀,看都沒看地上的眷族一眼,丟下它繼續追擊被上過複仇buff的眷族。

那隻眷族受到驚嚇,離開丟開手裡開到一半的密碼鎖,一邊逃命一邊哭著叫罵。

“這就是所謂的公平?這就是所謂遵從偉大意誌指引行走於世間的代行者?”

“就算我們隻是篩選殘餘的渣滓,至少也能為偉大意誌獻上信仰!”

哪怕它們被戲稱為不值錢的財物,那也是屬於偉大意誌的財物,再不值錢,代行者也沒有資格處置它們!

“如果我能順利逃生,等著吧,等著吧。”

它昆蟲般的複眼中充斥著恨意,翻過一麵斷牆,狠狠砸上牆邊的門板,試圖拖慢少年追擊的速度。

“哢嚓。”

可是清脆的碎裂聲緊跟著響起,身體越來越劇烈的顫動提醒它,少年已然追到它身後。

眷族再也沒有力氣去想未來的事情了。

它胡亂尖叫了一聲,閉著眼睛無頭蒼蠅似的一頓亂撞,哪怕被撞的頭暈眼花也沒有停下。

這頓亂躥沒能讓它避開少年劈來的刀,但它成功在跌倒之前,從某個狹窄的縫隙擠出,最終嘰裡咕嚕滾到了一麵高大的牆壁邊。

它從眩暈中緩過勁,抬起眼睛,就看到少年在距離它幾米外的地方緩緩停下腳步。

雙方的視線交錯,少年眯了下眼,伸出手向前一探。

無形的牆壁泛起璀璨的銀光,不是實體,卻成功阻斷了少年的前進路線。

少年不由露出一個有些微妙的表情。

那隻被鎖定的眷族也愣了一下,旋即欣喜若狂地嘶吼了一聲。

它似哭似笑地瞪著眼睛,同時擺動全身腕足,努力地向牆壁後蠕動。

被光牆擋住的少年挑了挑眉,很是遺憾地歎了口氣。

眷族愈發欣喜,一時間身上甚至都恢複了一些力氣,速度加快,直接轉到了高牆之後。

它劫後餘生般地呼出一口氣,滿麵喜悅,暗暗為自己加油,繼續往更安全的地方爬去。

空氣被撕裂的尖銳嘯聲倏然從後方上空響起。

冰冷的殺意被風挾裹,直向它劈來。

眷族本能地察覺到危險,猛地向地上一趴,視線驚恐地飄向後方。

就在半空中,手持長刀的少年殺意凜冽。

他經過了一個長長的蓄力,仗著靈源充足,直接自原地起跳,精準地躍過透明光牆,於實體高牆之上滯空半秒,輕鬆地調整了出刀的角度。

在他的計算下,複仇buff準時報點,為他指引了下落的方向。

於是雪亮的刀光劃破了空氣,直取它可以被稱作“心臟”的核心。

“哢——啦。”

輕微的碎裂聲爆開,眷族眼睛圓睜,視野徹底暗淡的前一秒,它最後能看到的景象,就是少年人緩緩直起身,扯起它一條觸須,慢條斯理地擦過刀鋒。

……

“好熟練的卡點啊。”重朝讚歎道,“這才是第四次狩獵,他對特質的掌控和對殘魂力量的掌控,都已經拔高了一個層次。”

宗應諭讚同地頷首:“他的作戰風格,與嘯風之鎖很契合。”

重朝果斷地無視了那句嘯風之鎖,展開一片絢爛的銀光,開始撰寫特質使用和參與遊戲的教程。

“他處理掉了那個眷族,攜帶的複仇buff應該刷新了。按照他的追擊速度,要不了多久就會結束遊戲了。”

而在他之後,還有他的三個隊友也在排隊等著參與遊戲。

重朝忍不住歎了口氣:“一般遊戲內測,參與的人數不都非常有限嗎?怎麼到了幻夢境,一次就來了四個。”

完全不給他根據反饋修改遊戲場地的機會。

“算了,反正主要是用來讓大家掌握特質的遊戲,就算有bug,問題應該也不大……吧?”

他一轉頭,瞧見宗應諭還在悠哉悠哉地觀看遊戲現場,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毫不猶豫抓過宗應諭的衣領,重朝把光芒彙聚而成的紙張塞到他手裡,揚了揚下巴,意圖相當明顯。

宗應諭無奈地笑了下,接過紙張,認真地幫重朝寫起遊戲規則。

……

場地內的遊戲已經接近尾聲。

看起來格外靦腆的少年長刀用得極好,對複仇buff的運用更是信手拈來,四個能互相報點的眷族被打得如同無頭蒼蠅,隻能滿場地亂轉。

被他標記的三名眷族一一倒在他刀下,第四名眷族外形宛如一灘淤泥,比其他眷族更加適應和熟悉攀爬,竟然趁著他在處理其他眷族的機會,一路爬到了暗門處。

它的運氣很好,剛爬到暗門邊沒多久,少年就解決了那名眷族。

當複仇buff鎖定它的那一刻,暗門已經打開,它頭也不回地直接跳了進去。

遊戲就此結束,人類勝利,眷族勉強逃生一隻。

這不出意外的結果,卻出乎了兩方參與者的預料。

三名人類為這遊戲竟然是屠夫版本而震驚,眷族也在為它們喪失特權而驚怒。

“這樣的代行者也算是眷屬的靠山嗎?!祂分明就對我等充滿了惡意!”

“這到底是哪位神明的代行者,為什麼對我們這麼冷酷?難道在祂的心中,我們的作用就隻有提供娛樂?!”

“不要說這種廢話!除了能讓祂感受到趣味,我等還能給祂什麼?信仰?祂配嗎!”

“不能給祂提供信仰,所以從一開始,祂就是衝著拿我們取樂來的嗎?為了玩得儘興,甚至還利用了新的規則……祂可真是太惡劣了!”

“可幻夢境的新規則取決於那位構築幻夢境的主宰,祂區區一個代行者,如何知道新規則的存在?”

有眷族聞聲便翻了下眼睛,冷笑道:“這還不簡單?說不定祂就是那位幻夢境主宰的代行者,所以才會清楚幻夢境的每一個變化!”

半地穴式的大廳裡陡然寂靜無聲。

是啊,如果重朝是那位幻夢境主宰的代行者,那他對幻夢境的變化了如指掌,不就完全說得通了嗎?

某些眷族呆滯片刻,禁不住瑟瑟發抖。

“可是、可是……”它們用無助的語氣說,“我主不是說過,諸天行來的偉大意誌隻是存在,便已約束了這顆星球的晉升篩選規則嗎?”

所有符合晉升條件的候選人,都應該在篩選中被同化了啊?

能夠接受改造的,早已成為第一批入主現實的新眷族,被改造失敗的,也該失去理智扭曲成殘缺的形狀,或者直接墮入死亡。

怎麼還會有人類成為那位主宰的代行者呢?

“祂難道不是應該沉入永恒的睡夢中,以祂最後的意誌,撐起著早已被腐蝕的斑駁的屏障嗎?”

知情的眷族滿心茫然。

如果那位主宰沒有陷入沉睡,那這一片幻夢境,又是由什麼構成的?

它們所信奉的偉大意誌,又為什麼會放任它們進入這樣危險的地方?

“難道、難道我們的作用,就是腐蝕這道由意識構成的屏障嗎?”

它們不解地詢問自己,也詢問身邊的眷族。

“弱小的食物不足為懼,可是既然這裡代行者有存在,那我們的處境應該算不上好才對啊?”

在這樣的環境中,它們卻沒有得到更多庇護和指引,甚至已經很久沒有聆聽過主的神諭。

“難道,主已經不需要我們再奉上純粹的信仰了嗎?”

它們是棄子嗎?

可如果它們不幸死去,那能夠供奉的信仰就會大幅度削弱,這對偉大的主而言,也並不算什麼好事吧?!

眷族們難以理解,無法想象,迷茫地坐在沒有鎖卻無法離開的大廳裡,就像……

它們也這樣呆在看起來無比脆弱、卻一直無法打開大門的幻夢境中。

現在的、過去的、未來的記憶穿過空間,在這個時間隻是謊言的屏障裡交織,濃烈的情感就像是種子,在時空的縫隙裡悄悄發芽。

汙染,隨之而至。

重朝將宗應諭寫好的遊戲教程塞進遊戲規則中,站起身,望著漸漸西斜的月亮彎起唇。

“這可真是個好時節啊。”

他背著手,語氣與神情格外愉悅。

“現實和夢境、真實與虛幻,都在混亂的時間洪流裡融為一團。在這裡,人與非人將都被認可為生命,我尋求的公平正在實現。”

“或許再過不久,我就能看到棋子與棋手同處棋盤,新的生命沐浴著鮮血降臨世界。”

“諸位,歡迎來到人間。”

第137章 風雪載途(12)

眷族們來到人間,所學到的第一課,就是“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唯一一個成功從遊戲中脫離的眷族回到大廳,無力支付戰敗所需扣除的積分,神智和軀體瞬間被幻夢境侵蝕同化,最終當著所有眷族的麵,變成了一隻再普通不過的動物。

它仰著覆滿羽毛的頭,尖尖的嘴巴張開,發出一連串無意義的咕咕聲。

是一隻公雞啊。

不知道是哪個眷族,率先想起了自己從人類記憶中學到的知識,渾身眼珠都驚恐地睜大。

它下意識後退兩步,無形的手從虛空中伸來,抓住公雞的翅膀,將咕咕亂叫的公雞扯入虛空之中。

……消失了。

眷族顫抖得更加厲害。

它不敢深想那隻眷族去了哪裡,又會遭遇什麼,發聲器官吐出一連串咕噥聲,本能地重複著自己的想法。

“不能輸,一定不能輸。”

“我們一開始就沒有積分,隻要第一場輸了,就沒有以後了。”

飽受驚嚇的眷族們聽到它的聲音,隻疑惑了兩秒,就紛紛驚叫起來。

——第二場遊戲進入了報名階段,而它們所有眷族,都沒有哪怕一個積分。

必須贏,才能活下去。

可它們有贏的可能嗎?

眷族們對視一眼,恐懼的氣氛在空間中蔓延。

沒有一個眷族願意主動報名,水霧凝聚成的屏幕閃了閃,靜靜等待了幾分鐘,刷出一條新的提示。

【若本場無參與者主動報名,將在本聚居點內隨機抽取四名眷族組隊,望周知。】

……

“所以,勝利的好處除了有積分拿,能多住幾天安全屋,還會有加餐是嗎?”

小隊長彎下腰,拎起突然出現在桌子上的肥雞瞅了瞅,沒有感覺到一丁點汙染,頓時放下心來。

“就是一隻普通的雞,看來剛才的通知是真的,這是小宇贏回來的戰利品。”

少年在隊友讚賞的眼神中露出靦腆的笑容,愉快地和大家交流自己剛才使用buff的感覺和技巧。

把有用的部分說完,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不用擔心選擇buff以後不熟悉使用方式,那些buff像是有自我意識,會逐漸讓使用者了解使用他們的方式和時機。”

“嗯??”

“啊?”

三個隊友對視一眼,都覺得有點微妙。

“你覺得buff有自我意識?”小隊長沉吟片刻,嚴肅地問,“我記得buff的全名好像是叫,殘魂buff?”

介紹中也有提到,那是被殘害者留下的渴望,時刻都想要向加害者複仇。

叫做小宇的少年緩緩點頭,肯定了隊長的話。

他確實覺得buff是活的,在他每次擊中眷族之時,情緒都會變得格外活躍。

隊友們陷入思考。

過了好一會兒,隊長站起身,走到前方去報名。

坐在一邊的少女微笑著,不甚在意地掃了眼桌子上鮮活的戰利品,溫和地說:“等我們都參與完遊戲,再來做飯吃吧,說不定還能省下兌換食物的積分。”

少年和青年點點頭,目光轉向水霧凝聚成的屏幕,等看清楚眷族方的四名參賽者,眼中就染上濃濃的迷茫。

“等等……這四個眷族不是剛進場地嗎?”

可它們怎麼各個身上都帶傷呢?

……

“弱小的幼苗,最終也走上了如我等一般彙聚信仰的道路。”

青色的風團卷過一片烏雲,在某顆星辰上盤起身,沒有眼睛的霧狀身體莫名顯得有些慵懶。

“生命啊,如何能拒絕力量?尤其是衰敗的、殘破的、苦苦支撐的身軀。”

烏雲狀的偉大意誌輕嗤一聲,語氣帶著幾分嘲弄。

“一開始這樣不就簡單了嗎?為了那一點不甚可口的原生眷族,放棄與我等交流實在是愚蠢的選擇。”

交流?

是指那種將眷族當做食物,互相交換的交流嗎?

裂星奏響之風緩慢地笑了一聲,並未對此發表意見,當然,祂也並沒有感到被冒犯。

祂其實能明白藍星這個幼崽的選擇。

雖然祂現在已成為任何神明都不能忽視的存在,但當初尚且弱小時,想法與幼苗又有何區彆?

像那種剛剛通過篩選的弱小意識,身邊所擁有的,除了自己出身的原生眷族,還能有什麼?

就算外來者願意和平溝通,互換食物,祂們能支付的,也不過就是自己的原生眷族罷了。

相比起力量已經穩固、有諸多其他眷族擁戴的老牌神明,新生的神一旦失去太多原生眷族,就相當於失去了穩定的信仰來源。

而信仰,是積累力量最快的手段。

裂星奏響之風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當初是如何艱難地度過幼生期的了,但祂還記得,自己的確曾抗拒過信仰帶來的力量。

原因?祂也不記得了,現在回想起來,隻覺得過去的自己很蠢。

如果不是長時間抗拒吸納信仰,祂的原生眷族也不至於轉化的那麼晚。

藍星的這個幼崽也像曾經的祂,無論如何都不肯在原生眷族麵前展現神跡。

這是何等的軟弱,何等的固執,何等的愚蠢?

索性,如今的幼崽無力支撐屏障,最終也開始構築規則,展現力量。

……雖然那個什麼不對稱遊戲有點怪,但年輕的幼崽嘛,有點奇思妙想很正常。

“生命啊,終究無法拒絕這份力量。”祂長長歎息,“為何要抗拒走向完美的轉變?最終,我們都將歸於同一片星空。”

烏雲狀的外神沒有回答。

自始至終,祂都無法理解藍星的幼苗為什麼拒絕與祂們交流。

倒是隙中火轉過龐大的身軀,俯視正在歎息的裂星奏響之風。

“你對祂的態度非常不同。你很想要一個新的盟友嗎?”

裂星奏響之風笑了一聲:“我對感染和嬗變沒有渴望,也並不在意是否會有新生的幼苗加入我們。我隻是見不得愚蠢的生命在我眼前反複提起過去。”

隙中火也笑了一聲:“這就是你選擇渡生會的理由?很不錯。那麼就祝這隻幼崽好運吧。”

……

重朝在泥板上記下遊戲的結果,一時間有些發愁。

“怎麼給了新手教程,他們反而保守了很多?不多用用特質和buff,怎麼儘快掌握自己的能力?”

真是的,一個小隊看起來都不太聰明的樣子,實在讓人沒轍。

宗應諭忍俊不禁,安慰道:“起碼他們都沒有輸,最弱的那個男生也打了個平局。”

宗應諭不說還好,一提起這個,重朝就一陣無語。

“他能平局純粹是運氣好,眷族慌不擇路跑錯了方向,不然他就是今天第一個失敗的!”

真是的,這放到現實裡應該隻算內測。

這都能差點失敗,可見他做事有多麼馬虎。

宗應諭瞥了眼正在安全屋裡掌勺的男青年,愛莫能助地聳了下肩。

因為這個原因被朝朝記住,可算不上太好的事情。

他不會違背朝朝的任何意誌,對方還是自求多福吧。

重朝記好筆記,將泥板放進宗應諭背的木頭箱子裡,探頭往人類安全屋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他們這模樣,光有文字性的說明還不行。乾脆做個教學關卡吧。”

宗應諭沒忍住,笑了起來:“成功完成教學任務的人類還能得到一點積分獎勵?”

重朝思索幾秒:“那對眷族就不太公平了。給它們也準備幾個教學關卡好了。”

該給的積分他不會少給,隻是人類的數量沒有眷族多,大概是不能次次都請人類來教學了。

“可是我又沒辦法捏智能AI。”他想了想,目光轉向手中的魂匣,“或許,他們很願意幫我解決這個困難?”

讓殘魂來做教學屠夫?

那這個積分,眷族恐怕寧可不要,都不想完成教學。

宗應諭看了看重朝手裡驟然亮起光芒的魂匣,用手抵住唇,輕輕咳嗽了一聲。

他閉著眼睛說:“這很公平,他們一定會幫忙的。”

重朝笑道:“我也這麼想。那我們去找合適做教學關卡的地方吧,爭取在下次遊戲之前把場地和教程都構建出來。”

宗應諭跟在他身後,走下集市廢墟,忽然意識到了些許不對。

人類安全屋裡的四個超凡者都已經完成了遊戲,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進行第二場。

那麼居住在聚居地的眷族,在這段空窗期要去哪裡獲取積分和水源?

重朝停下腳步,回過頭,無辜地眨了眨眼:“你問我?我不知道啊。”

他隻負責設計遊戲規則和場地,至於參與者什麼時候進行遊戲、怎麼進行遊戲,那不關他的事。

兌換水源就更不關他的事了。

“它們在幻夢境裡生存了上百年,都是成熟的眷族了。”重朝彎唇輕笑,“它們怎麼過日子,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第138章 風雪載途(13)

眷族的遭遇和結局是什麼,對重朝和宗應諭而言並不重要。

他們繼續沿著選好的方向前行,收集著殘缺的靈魂,默默等待下一批眷族自己撞上來。

他們並不擔心遊戲的事情流傳開,沒有眷族主動過來。

不提那些居住在安全屋的眷族平時根本無法離開,就算它們找到了辦法將消息傳遞出去,光飲用水這一條新規則,就足以逼的眷族們鋌而走險參與遊戲了。

說不定到時候還會鬨出“你不參加有的是眷族參加”的笑話。

重朝捧著魂匣漫步在殘魂之中,銀色的眼瞳轉向一側,似乎透過幻夢境,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他的唇角輕輕提起,眼睛也彎了起來。

宗應諭若有所思地向那邊看了一眼,重瞳中,也隱約映出了一點模糊的景象。

他笑了一聲,愉快之餘,也有些許困惑。

這樣,真的足夠讓外神毫不懷疑嗎?

但朝朝要麵對的局麵非常穩定,難道背後,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事情發生過嗎?

……

“兩位可敬的偉大意誌降下了神諭。”

穿著黑色長袍的青年跪坐在軟墊上,雙手交疊,遮住膝頭,語氣柔和而平緩。

“按照裂星奏響之風所說,欽天司已經開始收集信仰,想要強行提升位格。我們最好儘快對朝光之域下手,不然等到他再次畸變,一切就晚了。”

同樣一身黑的主教皺起眉,神色不快:“他又發瘋了?我聽計朗說過,他上輩子被汙染瘋狂,也和他想要強行晉位有關。”

青年偏了偏頭,語氣疑惑,麵上卻全是滿不在意的表情。

“計朗,那是哪個?上輩子他在會裡應該不出名吧。”

主教女士掀起眼皮,平靜地回答:“他的特質是吞噬,很適合作為眷族降臨現實的載體。”

“吞噬?”青年恍然,“海淵諸影領域下的特質?那確實很合適眷族寄生。”

直接省去一道改造軀體的手續,相當於減少了半數力量消耗。等未來偉大意誌的光輝籠罩藍星,這個特質也可以作為坐標,輔助祂們降臨。

“他竟然是重生者,真可惜。”青年幽幽歎了口氣。

有這樣的特質,恐怕早就被欽天司針對,失去了性命吧。

主教表情有一瞬間的微妙。

計朗本來可以不那麼早死的,但他太蠢了,蠢到差點暴露了他們的大本營。

“裂星奏響之風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但會裡如今的情況……讓我有些顧慮。”

主教女士平靜地轉移話題。

同樣是從計朗口中,她得知上輩子的渡生會從災變開始,就一直隱藏於神眷者的背後。

有萬千草木之主的恩惠,有幻夢境眷族的支持,還有一個擋箭牌,他們上輩子發展得非常不錯。

一直到欽天司為了提升位格,強行激活某些東西,與外神直接碰麵,他們才被官方的人抓住尾巴,不得不和對方周旋起來。

不過那個時候的官方並不清楚神眷者和渡生會的區彆,往往會把神眷者的成員當做渡生會的信徒處理。

“如果計朗沒有說謊,上輩子我們可謂占儘優勢。”主教淡淡道。

但這輩子呢?

從一開始,官方的重生者就知道渡生會的存在,對他們多有防備。

戴興業的出現又暴露了神眷者這個群體,再加上計朗的擅自行動,導致他們陷入被動。

為了獲得眷族的支持,他們不得不答應對方的要求,想辦法將它們引渡進現實。

主教做了很久的調查,才確定重朝身邊的和吉是唯一一個能直接提供現實坐標的人,而玉磬苑小區的異化種,居然是最好的降臨載體,其中甚至還有一個非常合適用來做祭祀材料的小女孩。

這個小區,全是寶藏。

難怪欽天司要把他們搜集起來。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原本並不想這麼快對上欽天司的主教女士隻能臨時改變主意。

幸好萬千草木之主的眷族都比較講道理。它們得知情況,很快就簽訂了一份補充協議。

按照新的交易內容,如果有機會,他們還可以嘗試刺激一下欽天司,看看能不能扭曲他的認知。

主教女士進行了嘗試,卻不知道自己是否成功。

但她清楚一個結果——

欽天司確實會被和他有關的人和事牽動情緒。

隻要先讓欽天司嗅到危險,他就會收緊對玉磬苑的掌控,

她將這個結果告知眷族,很快得到了它們的回報和幫助。

最終,她也確實得到了她想要的局麵,所有玉磬苑的住戶都莫名地回到了玉磬苑,就連和吉也住了進去。

可惜在之後的行動裡,他們錯估了欽天司和朝光之域的聯係深度。

降臨在玉磬苑上方的夢境沒能將整個小區的異化種全部拉入森林,相反,部分異化種和欽天司直接出現在古城的位置。

從朝光之域開始的震動引起了巨大的海嘯,一路摧枯拉朽般漫過海港和森林,衝進古城。

如果不是森林區域的眷族們反應快,指引他們在現實中襲擊了那個小女孩,恐怕不隻是海港,整個森林也會被海嘯衝擊,最終落到成員十不存一的地步。

但就算勉強挽回了局勢,他們渡生會的祭壇也被泥石流掩埋,連布置的儀式也儘數損毀。

海港的眷族受到波及,被卷入沉淵海,絕大多數直接死亡消散,要不是中間有萬千草木之主的眷族做緩衝,他們渡生會恐怕已經惹怒了這位偉大意誌,哪還有機會再搭上裂星奏響之風的線?

“兩次衝擊,已經讓會裡的成員折損過半。”主教閉了閉眼,神情沉痛,“但大家都明白,這是必要的犧牲。”

就是這犧牲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不止那些在意外中喪生的成員,就連他們好不容易引渡到現實的唯一一個眷族,都受到了影響,被迫拋棄之前的寄生對象,遠離了研究院。

“那之後,直到現在,靈術師都沒有發生意外,更沒有死亡。”

這和他們的目標可不符合。

主教女士想到這裡,忽然愣住了。

是啊,這和他們的目標並不符合。

他們希望靈術師儘早耗儘力量,受到他們的影響,給出他們想要的錯誤預言,可直到現在,靈術師都還沒什麼事。

這位研究所的所長,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

為什麼這麼久的時間裡,她都完全沒有想起過關於他的事情?

主教迷茫地坐在原地,已被長期浸染的思維有片刻動搖,不由陷入思索。

坐在她對麵的青年耐心等了許久,始終沒有等到她的回應,試探性地叫了她一聲。

“主教閣下,您在想什麼?”

主教女士猛然回過神,視線從青年的衣扣上劃過,緩慢地點了下頭。

剛才的思考就像是一滴露珠落入河流,轉瞬便消失無蹤,甚至連來時的痕跡都在空氣中蒸發。

“我很想履行兩位陛下降下的神諭,但我們已經沒有人手了,江萊。”

她垂著眼睛,姿態依舊威嚴,即使訴說著渡生會的窘境,也不見半分惶恐和動搖。

“你應當還記得,就在你醒來之時,我們有很多陷入沉睡的神父和祭司重生失敗。”

祭司和神父是渡生會的高端戰力,也是主教一開始準備好的、可以衝擊官方或者欽天司的存在。

但蒼白聖土突如其來的神降讓他們儘數畸變。唯一活下來並成功重生的,就是她的副主教江萊。

主教閉了閉眼:“你應該明白,我本不會放過這個好時機的。但現在,會裡隻剩下一些脆弱的成員,他們無法做到和朝光之域共鳴,並不能派上用場。”

“這件事情,隻能從長計議。”

“那,為什麼不考慮使用一下自稱神眷者的暴.徒們?”名叫江萊的青年歪了歪頭,笑容輕柔,語氣和緩,“我承認,他們傲慢又愚蠢,但在這種時候,不正是因為他們目空一切的傲慢,才更加好用嗎?”

主教歎了口氣,眼中帶著淡淡的無奈:“我考慮過,我當然考慮過。可是,江萊,整個渡生會都沒有清楚那些自稱神眷者的家夥在哪裡。”

不隻是他們,官方那邊好像也沒有摸到神眷者的尾巴。

這不禁讓主教懷疑,神眷者裡難道也有重生者?

上輩子,他們給鬨事的神眷者冠上了渡生會分會成員的名頭,用虛假的分會去吸引官方的注意力。如果神眷者中真的有重生的人,那這輩子說不定會以同樣的手法拉他們做擋箭牌。

主教:“我搜尋不到神眷者的身影,也派人調查了其他勢力的情況,以免他們分散進不同的群體。”

然而調查的結果出乎預料,任何地方、任何勢力都沒有神眷者的身影。

他們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無論如何尋找都找不到。

主教注視著江萊,困惑地問:“你和計朗都提到了神眷者。可是你們口中的神眷者,除了【潰爛惡土】戴興業,我再也沒有見過第二個。”

世界上真的存在這一個群體嗎?

“江萊,你確定這不是你的幻覺嗎?”

副主教江萊下意識握住黑袍的衣角,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當然不是幻覺。主教閣下,他們人數不算多,但行事高調、十分活躍,您怎麼會沒有見過呢?”

主教:“我確實沒有見過。這個世界沒有亂起來,社會依然維持著它應有的秩序。”

甚至如果不是蒼白聖土的神降,普通人至今都不會了解世界已經在發生變化。

她沉聲道:“就像故事裡被溫水煮的青蛙。”

所以,那些傳聞中最早意識到自己不同的人去哪了?

他們為什麼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消失,成了隻存在於重生者口中的幽靈?

主教不解地望著江萊,江萊的表情竟比她更加迷惑。

“怎麼會沒有?他們可幻夢境進入現實的重要材料。如果不存在,那欽天司是怎麼處理掉幻夢境裡那些眷族的?”

第139章 風雪載途(14)

處理眷族?

欽天司處理眷族,還需要借助什麼外力嗎?

主教又困惑,又莫名覺得好笑。

她注視著副主教,用一種過分平和的語氣說:“欽天司是什麼樣的存在,你這個重生者應該更清楚才對。我想,隻是一些眷族,還用不著他大動乾戈。”

副主教江萊皺了下眉,剛想問主教女士為何如此看低眷族的生存能力,但他馬上就想起來,麵前這位主教沒有重生,不是上輩子極為了解眷族的那個了。

他沉默了幾秒,低低嘖了一聲,耐心地解釋道:“我說的不是那種簡單、擊殺眷族就算結束的清理。”

“嚴格意義上講,絕大多數眷族都不是偉大意誌的原生眷屬。但它們既然選擇了皈依,就有資格進入偉大意誌們的神國。”

換句話說,如果有一天它們的身軀磨滅,靈魂或者意識也可以回歸神國,等待下一次降臨世間。

“或許是想隱藏動向,又或許是有什麼彆的考慮,欽天司殺死眷族的時候,選擇了讓它們形神俱滅。”江萊神色有些微妙,“至少從我知道的情況看,被他帶走的眷族,全部連靈魂都消失了。”

想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用幻夢境阻隔眷族的意識。

“所以欽天司必須在現實中處理它們。”

那麼作為坐標和降臨用品的材料就不可或缺了。

江萊輕哂:“雖然不是很樂意,但就算是我也必須承認,幻夢境的規則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是公平的。”

“眷族進入現實,需要找到通往現實的門,拿到可以開門的鑰匙,還需要能夠讓它們定位到降落地點的坐標。”

這就是幻夢境顛撲不破的規則,即便是欽天司、溯源之影來了,都必須遵守。

主教女士聽懂了他的長篇大論。

她淡淡總結道:“你的意思就是,神眷者身上攜帶著降臨到現實的坐標,欽天司是利用他們才讓眷族來到現實的?”

江萊頷首。

他就是這個意思。

主教也沉默了一會兒,才不解地問:“神眷者都能協助眷族定位到現實嗎?他們本質上仍是人類,為什麼能夠做到這一點?”

而且,為什麼沒有重生者提起這一點?

如果早知道神眷者能用,她當初又何必鋌而走險,想辦法利用和吉和玉磬苑小區的住戶完成和眷族的協議!

江萊表情異常微妙。

他也沒想到,這輩子的主教連這點事情都不知道,還主動對上了欽天司。

這和老壽星上吊有什麼區彆?

微微偏開視線,江萊避開主教的質疑,隻回答了前麵的問題。

“神眷者確實是人類沒錯,但他們天生容易和偉大意誌們的領域共鳴,更容易覺醒外來的特質。”

雖然他們也在幻夢境裡行走,但因為體質關係,他們並不會在覺醒前夢到幻夢境中的區域。

江萊:“他們不是眷族,不受偉大意誌的庇佑,可他們是偉大意誌透過幻夢境縫隙影響到現實的成果,受到兩種力量的錨定,自然也就攜帶了坐標的屬性。”

正是因此,上輩子不管是欽天司還是那些外神,都對自稱神眷者的家夥過分關注——

外神希望能通過神眷者找到現實的坐標,穿過幻夢境降臨現實,而欽天司不願意直麵外神,就一直想方設法獵殺神眷者。

“我兩輩子來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就是欽天司針對神眷者,是為了保護人類。”

江萊輕蔑地笑了笑,視線飄向遠處。

異管局的前局長就趴在窗外的地板上,因為持續性的畸變而痛苦翻滾。

“經曆過篩選的候選人都是自私的。他們不存在人性,不會在意人類的生命,可有些蠢貨卻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這怎麼不算是一種地獄笑話呢?

江萊漫不經心地收回目光,不著邊際地想,或許這輩子主教找不到那群神眷者,正是因為他們被欽天司用掉了。

聽會裡其他人說,欽天司最近就沒有離開過鴻雪市。

他處理了那麼多眷族,活動範圍卻這麼小,那眷族來到現實,多半就降臨在他附近。

如此精準的降落地點,怎麼可能沒有使用坐標?

江萊悠悠歎了口氣,隨口向主教說了自己的猜測。

主教沉默片刻,在他略帶莫名的眼神中,緩緩點了下頭。

“你的猜測可能是正確的。”她這樣回答,“在懷光濟逃離異管局之前,他曾傳回消息,欽天司曾在他隊友的住處與玉磬苑小區做過一些事情。”

當時她不太清楚重朝在做什麼,現在看來,大抵就是在處理從幻夢境降臨的眷族。

如果眷族降臨現實必須要使用合適的坐標,那神眷者大概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主教神色複雜:“我們大概已經無法使用這些棋子了,必須馬上尋找一些合適的合作夥伴。星隕,你覺得誰比較合適?”

江萊沒有回答。

她疑惑地看過去,隻見江萊臉色發白、呼吸急促、額頭上汗珠密布,整個人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擊,渾身輕輕顫抖。

主教皺眉,提高了聲音:“星隕?你怎麼了,是想到什麼了嗎?”

江萊還是沒有回答。

他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劇烈,眼神發直,喉嚨發乾。

用掉了。

居然是真的用掉了。

欽天司果然早已失去人性,並不在乎同類的性命了!

意識到答案的一瞬間,他頓時毛骨悚然。

就他所知,欽天司已經把持了海港到古城的區域,被處理掉的眷族,數量肯定相當恐怖。

這麼算下來,上輩子已知的那點神眷者根本不夠欽天司消耗。

超額的部分,欽天司是從何處獲得的坐標?

他們會裡那些在混亂中死亡的教徒,真的隻是普通死亡嗎?

看欽天司的動作,他一定會繼續向雪山方向推進,那到時候再處理眷族,他又會從哪裡獲取坐標?

江萊坐立難安。

不妙的預感纏繞著他,讓他無力再去顧及主教的問話。

因為他的特質,也來自於外神領域的共鳴。

必須儘快想辦法解決重朝,不然要死的就是他了!

江萊猛地站起身,在主教錯愕的眼神中自顧自說道:“我去聯係一下國外的教會,他們或許也接到了偉大意誌的神諭。我們沒有時間了,必須馬上動手!”

他說完,也不等主教的反應,轉身大步向外衝去。

主教保持著沉默,就這樣看他走遠。

她想,副主教江萊,代號星隕,特質名為【碎星之夢】,這正是一個共鳴了裂星奏響之風領域而覺醒的特質。

他惶恐是應當的。

甚至他們渡生會絕大多數人惶恐都是應當的,因為大多數人的特質都來自與外神領域的共鳴。

唯有她,不應該恐懼。

因為她在覺醒之前,曾反複的、無數次地夢到幻夢境中的荒原,以及荒原中那片潮濕的沼澤。

即便在此之後,她接觸了萬千草木之主,她覺醒的特質也更偏向於幻夢境本身的領域。

主教露出遲疑的表情。

這一刻她忽然有些迷茫了。

如果幻夢境的領域一直在和人類發生共鳴,那……

幻夢境如今真的是無主之地嗎?

……

“……各位觀眾朋友們好,現在是中午十二點零一分,歡迎收看午間新聞。”

“……近日,全球出現異常變化,學者將其命名為【複蘇大災變】。災變引起了氣候、環境等方麵的變化……”

“……環境中遊離的未知能量命名為【靈源】,將緩慢改造人類的身體,大幅提高人類的身體素質。”

長明市小吃一條街上,幾家開著門的餐館隱隱傳出幾乎重疊的播報聲。

披著毛領大衣、戴著巨大兜帽的人影聽到聲音,緩緩停下腳步。

播報還在持續。

“……幻夢境穩定存在。經常夢到同一片區域的群眾請不要驚慌,這是覺醒【特質】的前兆。請完成覺醒的群眾及時前往指定醫院檢測登記,以便早日掌握相關能力。”

“同時,如果發現自己覺醒成功卻失去了人類的軀體,請不要奇怪,這隻是進化之中的一個方向。根據科學家的研究成果,異化種能力提升到一定程度,將重新恢複人類形態。”

“兩種進化方向概率均等,請保持平常心,平等地看待異化種方向。”

“啊是是是,誰不知道異化種也是人啊,每個台都說說說,搞得好像大家都不講道理一樣。”

飯店的老板聽得無語,用修長的根係撓了撓頭,換了兩個台,還是一樣的內容,忍不住歎了口氣。

“真是的,都看膩了,也不見播點彆的玩意。”

電視裡的主持人聽不到他的抱怨,笑容依舊端莊。

“沒有快速覺醒、長期做夢以及陷入昏迷的群眾及家屬也請不要驚慌。如果察覺到任何不對,或仍舊不能理解現狀,請前往最近的派出所求助,將有異警協助處理……”

穿著大衣的人身體動了動,緩慢偏過頭,透過店鋪敞開的門,靜靜地望著反複播放新聞的電視。

主持人溫和的聲線帶著一股奇異的安撫力。

“再重複一遍。任何遇到特殊狀況的群眾都請不要驚慌,我國在靈源相關領域有豐富的經驗。”

“遇到困難、改變了形態的群眾請及時前往派出所,異警會協助你處理一應事務……”

“請不要采取過激手段……”

“官方……在為異化種背書?”

她發出聲音,非常沙啞,斷斷續續,好像很久都沒有說過話了,但能聽出是個年輕的女孩子。

“不一樣了……所以,要去嗎……?”

大衣衣擺劃過一個弧度,她轉身,向最近的派出所走去。

第140章 風雪載途(15)

穿著大衣的姑娘個頭不高,隻有1米55上下,卻戴著誇張的兜帽,大的能遮住整個臉龐。

她的身上有股濃厚的非人氣息,在派出所門口現身,主動撤掉自己與世界隔絕的屏障之時,瞬間驚動了所有異警。

蜂擁而來的異警包圍了她,她卻沒有絲毫驚慌,隻是摘下兜帽,露出一張由藤蔓與金屬交織而成的鏤空麵孔。

她轉過頭,似乎是眼睛的地方注視著異警小隊的隊長,聲音沙啞而生澀。

“我叫裴月菲。你們或許沒有聽過我的名字,那你們知道三年前的藍星晉升篩選嗎?”

異警們麵露茫然,唯有小隊長臉色微變。

“您是這件事的知情者?”他小心翼翼地問。

自稱裴月菲的女孩子回答道:“可以說是知情者,也可以說是當事人。”

小隊長瞬間瞪大了眼睛。

裴月菲就像沒看到他的反應,自顧自道:“我參與過那次篩選,是少數幾個幸存者之一。偉大的欽天司扯落部分外來者的權柄,贈送於我,因此我掌握了足以阻隔自己與這個世間的力量。”

這也是官方為什麼一直都找不到參與者的原因。

他們隔絕自己與這個世界,就像重朝用幻夢境隔絕這個世界與外神。

以她所掌握的權能,原本可以一直隱藏到最後,等待一切塵埃落定,但……

“我看到了電視上的新聞,還有行走於人群中的異化種。”她說,“我不是怯懦的弱者,我不畏懼外來者的報複。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些你們想知道的情報,但相應的,我有需要你們完成的事情。”

小隊長立刻肅容道:“您的要求是?”

裴月菲道:“幫我找到我的哥哥。他叫裴君帆,成為異化種前是個程序員。”

小隊長沉思片刻,鄭重應了下來,並道:“以我們派出所的人手數量,應該不太好找人。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和我們攻堅隊的梁隊長談談?她和欽天司的關係也不錯,說不定有彆的辦法。”

裴月菲麵孔一偏:“嗯……?他們,成為朋友了?那很不錯。帶我去見她吧。”

小隊長比了個手勢:“這邊請。”

……

攻堅隊的成員按照裴月菲的要求,為她端來了一杯她很久沒有喝過的……

冰奶茶。

裴月菲端起來喝了一口,奶茶順著她鏤空的麵孔滑進喉嚨,讓人很難想象她是如何將這飲料吞咽進肚子的。

梁琤安瞥了一眼,禮貌地收回視線,耐心等她喝夠了,才和她寒暄起來。

裴月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剛才有點沒禮貌了。但是我已經三年沒有吃過東西喝過奶茶,有點懷念。”

三年?

所以這位裴小姐現在的狀態,其實也不完全是異化種?

就他們所知,異化種也是需要正常進食的,不然大概會餓死。

梁琤安目光閃了閃,表示這沒什麼。

裴月菲笑了笑,並不想說太多廢話,直接略過這些日常話題,直奔主題。

“我知道你們想了解什麼,三年前突如其來的災變和篩選、甚至是時間倒轉的真相,對嗎?”

梁琤安怔了怔,目光對上裴月菲已經金屬化的眼睛,從中讀到了她的乾脆與直白。

於是一瞬間,她放棄了所有客套與迂回,同樣乾脆地點了點頭。

“還有和重朝相關的一切消息。但我們知道輕重,如果是你不能說的部分,也可以直接告訴我們不能說。”

裴月菲哈哈笑了兩聲,語氣變得愉悅:“你是個爽快的人,我喜歡和爽快的人交流。就按你說的來吧,讓我想想從哪裡開始。”

異警端走了喝空的杯子,很快又送來一杯新的奶茶。

裴月菲將奶茶捧在手裡,被藤蔓纏繞、但依舊保留著人類特征的指尖蒼白的可怕。

“先說災變吧。”她彎了彎眼睛,“三年前,有外來者捕捉到藍星的生命軌跡,結伴降臨藍星之外。”

“唔,眷族們喜歡稱呼祂們為偉大意誌,但我們參與篩選的人更喜歡叫祂們,外神。”

“你們大概已經猜到祂們的存在了?”

外神,毫不意外的稱呼,毫不意外的結果。

梁琤安冷靜地看著裴月菲,緩緩點頭。

裴月菲的語氣依然是輕快的。

“對於外神而言,藍星是一個祂們未曾光顧過的菜籃子。人類也好、其他生物也好,都是祂們可以食用的口糧。”

“隻是相比起藍星上的其他生物,有著複雜情感和思維的人類對大多數外神來說會更可口一些。”

就像很多人都覺得肉比菜更好吃更營養一些,外神看人類也是這樣的感覺。

但人類都有肉食主義者和素食主義者的區彆,外神當然也有喜歡肉的和素的區彆。

這一點,已經被沈湛暗示多次的梁琤安也不怎麼意外。可這樣的描述,還是讓她陷入了沉默。

人類平時總說自己是萬物靈長,這種被和動物乃至蔬菜放在一起觀察類比的感覺,真的很微妙,也很讓人不適。

裴月菲平靜地說:“因為在祂們眼裡,我們與瓜果蔬菜、禽魚肉蛋沒有區彆。”

祂們就是來“采購”的,雖然是零元購,那也是采購。

藍星作為這些食物的生產者,祂不想被零元購,又有什麼錯?

裴月菲:“所以,篩選在同一時刻降臨了。”

“這是一個尚未成熟的世界應對外神的唯一辦法,是祂舍去一切追求一個可能的放手一搏。”

祂彙聚了全部力量,意圖強行拔擢出一個能夠應對危機的存在,哪怕這樣做的代價是損傷甚至毀滅祂的根基。

梁琤安喉嚨有些發乾,聲音不自覺地放輕:“所以,祂,成功了嗎?”

裴月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麼會這樣想?祂當然是失敗了啊。”

祂付出巨大代價所啟動的篩選程序,被外神插手了。

裴月菲:“以隙中火和裂星奏響之風為首的外神,用祂們的經驗和權柄成功乾涉了篩選程序。”

“當時,藍星上所有符合晉升條件的生靈都在前後幾分鐘內瀕死,靈魂被拉入用來篩選的意識居所,因此在變故發生的瞬間,所有候選者都受到了影響和威脅。”

所有有晉升可能的生命被外神一網打儘,原本用來對抗外神、試圖尋找活路的篩選,反而變成了埋葬希望的地獄。

麵對梁琤安錯愕的表情和即將脫口而出的問題,裴月菲抬起手,打斷了她的話。

“我不想回憶當時的場景,按照約定內容,也不可以透露當時的某些情況,所以你不要問。”

“我能告訴你的是,參與篩選的候選者在極短時間內就被汙染畸變了一半以上,對同胞們發起了獵捕襲擊。”

結果可想而知,被襲擊的人奮力反抗,整個篩選場直接變成了煉獄。

等到風波稍微平息,參與篩選的候選者已是十不存一。

“那個時候,被汙染的詭變物占據了上風,我們窮途末路。”裴月菲的語氣還是很冷靜,根本聽不出她對這場慘烈篩選的態度,“有人提出可以分頭行動,一部分人作為誘餌拚上性命引開詭變物與外神的注意力,護送三個資質最高的人去融合藍星光、水、風的權柄。”

“大部分的人都同意了,並且沒有為誰才是資質最高的人爭執。隻有一個人不同意我們的決定。”

“他說,麵對外神這種生物,自我犧牲是最愚蠢的決策。”

裴月菲抬起頭,渾身藤蔓因為興奮不受控製地瘋狂遊動。

她拔高了聲音:“你知道嗎?他根本就不相信自我犧牲能夠拯救一切。”

“外神啊,最喜愛的就是情緒與欲.望,最會的就是誘惑與分而化之。自我犧牲如同飲鴆止渴,永遠不可能達成目標。”

“當有棋子掙脫宿命,獲得棋手的位置。”

她猛地站起身,鏤空的麵孔上充斥著激動。

“他是個瘋子,大膽的瘋子,也是個可靠的瘋子。”

“他舍棄了一切,他的姓名、他的親友、他的人生,他全部的全部,以自身為戰場,強行共鳴了三項權柄!”

“偉大的堅韌意誌,終將從血與淚中破土而出。”

“他將是呼嘯的風暴,他將是不休的海浪,他也會是——照亮路途的提燈。”

裴月菲神經質地笑起來。

屬於她的、又那樣熟悉的力量開始在攻堅隊的基地裡擴散。

梁琤安錯愕地站起身,她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同樣來自萬千草木之主的力量。

裴月菲歪了歪頭,非人感再一次強烈到讓人無法忽視的地步。

“你好奇嗎?我這份力量的來源?”

“是萬千草木之主哦。這是他強行晉升力量還不穩時,強行扯落的兩個權柄之一哦。”

梁琤安眼神一動,立刻注意到了重點:“兩個權柄?”

裴月菲彎起眼睛:“是哦。你是對另一個權柄有所猜測了嗎?”

梁琤安低聲道:“宗應諭……和他所操控的影子。”

裴月菲笑道:“猜對啦。就是暗影,和幻夢境海洋融為一體的暗影哦。那裡現在,好像是叫沉淵海了吧。”

梁琤安背上冒出了冷汗:“那,宗應諭的身份……?”

“他啊——”裴月菲緩慢拖長聲音,幽幽道,“他是個幸運的狗東西呢。”

“一個選錯了晉升路子、失敗於半途、差點就被汙染的壞狗,憑什麼得到垂青?又憑什麼被授予原生信徒的身份,被贈送從汙染者身上扯落的暗影權柄?”

嗬,這個改名宗應諭的壞狗,到底哪裡值得一個剛晉升成功的幼苗冒著風險,去為他撕扯一個外神的權柄?

他有什麼了不得的!

“太煩人了。”裴月菲托著下巴,撇了下嘴,“我哥哥雖然是個大傻子,但比起這個壞狗,總是要好一些的吧。哼。”

梁琤安嘴角抽了抽,沒接這句話。

她試探著問:“那重朝現在的身份……和那些外來的意誌相似嗎?”

裴月菲歪著頭:“你真傻,他們當然不相似啦。欽天司是成功共鳴了三項權柄,可他就和藍星一樣,也是賭上一切放手一搏。”

“他幸運地撞上了最小的可能性,也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嗎?他還擁有著人類脆弱的身體,甚至不能完整承受自身的意誌,所以會努力維護自己的認知。”

而那些外神們,哪一個不是身軀變異到奇怪的地步,早已與最初的生命形態徹底區分?

梁琤安恍然大悟,毫不懷疑地點了點頭。

裴月菲笑容不變,捧起冰奶茶喝了一口,金屬形成的眼瞳有一瞬間回歸人類的原樣。

但是再抬起頭,她又是那副非人的模樣。

她注視著梁琤安,冷靜地轉開話題:“好了,你的疑問我已經解答了。那麼現在,你該告訴我,我哥哥到底在哪裡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