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棺木前站起來,鳳飄雨無比冷靜地看著清婉道:“我要做什麼,你才肯將我父君母後的屍身還與我?”
蒼穹芻狗,何至乞憐。曾經萬物呈於前,她都不變麵色,要什麼有什麼,從未有屈身求全的時刻,如今,卻連父母的屍身都要求人。這一切都怪她自己,自甘墮落。以後,不會了。
“鳳飄雨,如果說你身上還有一點讓我欣賞的,那就是廢話少。”清婉道,“你知道,我想要的,一直都隻是秦風,他現在偏心於你,我不能挖了他的心出來,重新給他再弄一顆新的心臟,不過,我可以讓他愛的人變成我,隻要你好好配合就好。”
“你想對他做什麼?”鳳飄雨心尖抽緊。
“你們鳳氏一族承襲神族血脈,天生就自帶主神印。我聽說,這個封印不管給什麼人種下,那個人這一輩子就會隻誠服於主神印指示的那個人。”
“你這樣做,隻會把秦風變成傀儡,他根本就不會有正常的感情。”鳳飄雨看著清婉,難以置信。瘋魔了,清婉的心,已經被毒魔腐蝕了。
“我的目的當然不是把秦風變成傀儡,我要的是他喜歡我,真心實意地隻愛我一個人,所以,我要你把你的主神印給我,我要用我的血灌溉,到時候,由你親自給秦風種下,摻入了旁人血的主神印,法力會減弱,到時候,秦風雖然隻會心悅我一個人,但他依然能擁有自己的思想,不會完全受主神印的控製。鳳飄雨,隻要你答應我給秦風種下主神印,我就將你爹娘的屍身還給你,而且,我還會幫你從我父君那裡拿到和離書。”
和離書?
看著鳳飄雨吃驚的樣子,清婉繼續道:“六年前,雖然你從雲華殿離開,但我父君可是做了一個你的虛像完成了整個天地儀式。所以現在在天界,所有人都知道你鳳飄雨,是我父君的妃子。”
瘋了,這父女兩人都瘋了,毫無實意的儀式,就算完成了,又能說明什麼。天君這樣做,隻會讓她更加厭惡,這一次,寧願身死,她也絕不會再屈身於天君,陪他演一出自欺欺人的戲,她也不想,冠上天妃之名,和天君再有任何牽連。
“鳳飄雨,你好好想想吧,你爹娘魂魄尚在,隻要本公主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們進入輪回,在人世間做一對普通的夫妻,但如果你不答應,本公主可就真的沒有耐心一直幫你保存他們的屍身了。而且,得到秦風的辦法有很多,本公主隻不過是選擇了一種對我們三個人都好的辦法,不然,我大不了就廢了他的修為,像以前一樣把他關在清曇宮,也未嘗不可。”
往昔之事,尚清晰在目。初見秦風,他的眼裡連光都沒有,他甚至都不把自己當成一個人來看待,小心翼翼地活在他們身邊,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她絕對不會再讓他陷入那樣的生活。或許,清婉對秦風,真的有一絲情誼,隻要她願意按照清婉說的去做,以清婉在天君心目中的地位,也許能護得秦風一世平安,也許她父母的屍身也能夠要回來。這一刻,鳳飄雨堅硬的心,鬆動了,她這樣做,秦風他,會理解嗎?
“我可以答應你,不過,我要先見到我父君母後。”鳳飄雨道,這一刻,她堅定的心混亂了,她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是私心還是為了秦風?如果她不答應,也許明日天君的人就會把她和秦風帶走,她真的有選擇嗎?
“你先把主神印給我,我再帶你去見他們,之後,隻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把主神印給秦風種下,他們的屍身我自會如約給你。”
主神印,是神族先輩對後輩的賜福,神族後裔,血滴自帶,既可在生命危難時刻保存一息,也可以用來對付敵人。但真正的神族一般不屑於使用主神印,用控製心神的方法對付敵人,隻能說明自己的無能。所以,天之驕子的神族後裔從沒有重視過主神印。
一顆紅色血滴從鳳飄雨脈絡中遊出,紅血滴之中,是空心,純赤的主神血滴,乾淨地不染世間汙濁,有如鴻蒙初世。清婉眼間驚詫過後,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
晴時雲卷明,天氣微暖,三天後,溫度驟冷,樹葉凋零枯落。草帽蒙上一層白霜,風掀起葉子,滾落池塘。暗室的門打開,鳳飄雨從裡麵走出來,目光清明地望著秋來的院子。
經過昨天一晚,六戒心法的功力又上了一層,對情愛的約束又加固一重,每當鳳飄雨想起秦風,情動芳菲,心尖就擦過微微的刺痛感。六戒心法規嚴甚多,突破最後一層時,反而能隨心自在,不必受七情六欲之苦。
看著滿院蕭瑟的景,鳳飄雨不自覺歎了一聲氣。她拿起掃帚清掃院中落葉,腳擺隨著她的腳步微漾,左右搖晃。落葉堆疊成書扉的樣子,將秋色卷進無字詩中。時近午分,陽光微露,鳳飄雨身上漸起暖意,她把掃帚靠歇在樹乾上,準備出門。當她從裡麵將門打開時,門外一人跨步地衝過來,未等她反應,便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懷裡的人那樣悲傷,令鳳飄雨一時竟無法將他推開。
“怎麼了?”鳳飄雨對懷裡陷入傷悲的青年輕聲問。多時不見,秦風卻像換了個人出現在她麵前,鳳飄雨很少見到秦風這樣頹喪的樣子。
“對不起。”秦風道。對不起誰,為什麼要對不起?
鳳飄雨沒有接話,這三個字很沉重,她安靜地等秦風冷靜下來,繼續把心裡想說的話說出來。
“七月死了。”秦風道。
鳳飄雨渾身一震,心中頓時變得酸苦艱澀,鼻頭酸緊,淚霧蒙住雙眼。許久,鳳飄雨啞言,任由秦風抱著,一動不動。想起來,七月花是她收的第一個徒弟,乖巧懂事,總是替人著想。這樣一個好女孩,命運待她終究是殘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