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礦底》上映，就算她再次進入《烏鴉》劇組，馮凱仍舊看不起她。
他覺得她很輕賤。
他覺得她就是一個非常僥幸的幸運兒，被周洋選中，然後拍了那麼一部電影而已。
“大概，這就是她的故事……”
“她很不幸，所以她演得才好。”
中午吃飯的時候，周洋跟馮凱說了劉婷婷的故事。
當馮凱聽完劉婷婷的故事以後，馮凱的內心深處仿佛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看《烏鴉》劇本的時候，馮凱隻是覺得殘酷。
但現在他才知道有時候現實比電影更殘酷。
電影隻是表現了一個麵，根本無法表現另一個麵，但現實卻如同一把刀子一樣，狠狠地刺進人的胸膛中，痛得淋漓儘致。
馮凱生活在大城市裡，從來都是陽光燦爛，但同樣，也從未體會到底層那些幫人的掙紮與絕望。
《礦底》讓他學到了努力刻苦，《烏鴉》更讓他真正的設身處地。
再次回顧曾經的自己，那個充滿著虛榮、虛偽、自恃甚高，驕傲，覺得自己就是天生的主角，是整個華夏電影未來的領軍人物。
而現在。
馮凱突然覺得曾經的自己確實屁都不是！
下午的時候，馮凱拍攝很不在狀態，他整個人的情緒很壓抑，精神一度恍惚，有一種世界觀崩塌成一塊塊碎片，然後在窒息中一點點地組合了起來。
當他再次以一個旁觀者身份看《烏鴉》這部電影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在幾天前，根本不懂，自己寫的《烏鴉》拍攝計劃確實是狗屁不通……
像一個笑話。
“知道之前我一直瞧不起你的原因了？”
“知道了。”
“現在知道為什麼自己之前不適合當《烏鴉》的副導演了吧？”
“嗯。”
“你現在還能拍不？”
“我可能暫時隻能當一個旁觀者了……”
“嗯，但彆太久……”
“好。”
王帥拍了拍馮凱的肩膀。
人都是在成長的，王帥覺得現在的馮凱終於有點他副導演的味道了。
可惜，他就是悟性太差了點，在一群天才裡麵馮凱像一個平庸的邊緣人物。
……………………
下午《烏鴉》開始了第二幕的拍攝。
王帥非常期待周洋和宋依依的碰撞。
這兩個人都是天才，一個對劇本有深刻的認知，屬於野路子中最詭異的天縱奇才。
而另一個本身就精通於各種人物的演繹，屬於學院派最年輕、也是最被人看好的人物之一……
他們的碰撞，絕對是一場電影裡麵的看點，同時是最大的矛盾點。
他們人物的設定也不錯。
周洋代表著愚昧無知，是整個電影基調裡麵最絕望的代表人物之一，而宋依依代表著知識希望，是整部灰暗基調裡麵，最為核心的閃光點。
“你……伱知道拐賣婦女是犯法的，是要坐牢的……”
昏暗的燈光下，宋依依飾演的秦芳芳麵對著周洋飾演的黃德貴，說出了這番話。
她的眼中帶著淚珠，聲音充滿著哭腔，但眸子深處卻充滿著期望。
她希望用法律層次的約束，跟黃德貴講道理，希望黃德貴能迷途知返。
她的另一直手卻在哆嗦。
她表麵看起來稍顯冷靜，但心中卻很驚恐。
“誰娶媳婦不花錢？城裡人花的錢更多！”
周洋抽著煙，麵色木訥，眼神帶著一絲不耐煩感。
但稍稍低下頭的目光卻顯示出他心中其實還是有一絲膽怯感和猶豫。
忽明忽暗的白熾燈下……
他說完這句話以後就沉默了。
宋依依依舊在跟她講述著犯罪的危害……
喋喋不休的……
他隻是在抽煙，仿佛被說動，又仿佛在掙紮與反抗。
煙抽完了。
屋外的一陣鞭炮聲讓周洋飾演的黃德貴如夢初醒！
隱約間聽到一陣陣對話聲，以及恭喜聲。
喜宴開始了！
“跟我出去敬酒……”
“給村裡叔叔伯伯們都敬一下酒……”
“這個村子，都是我的親戚，不能落了他們的麵兒……”
“……”
他突然抬頭，緊緊地盯著宋依依飾演的秦芳芳。
他的眼神非常駭人。
宋依依瞪大眼睛，仿佛難以置信，他下意識地縮了縮。
然後……
周洋突然站了起來，非常蠻橫地抓著宋依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