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個月你都不來上課嗎?”
阿元搖頭答道:“也不是,我母親跟梁先生說好了,等姨母上京來,我要去請安,也就兩三日不來。”
“你姨媽不就是五官街的徐大娘子?”
“那是我三姨媽”,阿元搖了搖頭,“要來我家的是大姨。”
“就是那個行商的娘子?”符雁鸞就坐在兩人後麵,插嘴說:“這天底下還有女人做生意,還有娘子拋頭露麵行商。”她臉上不是鄙夷神色,隻是覺得稀罕罷。
阿元也不扭頭,隻邊寫字邊回道:“人與人向來不同,有些娘子能行商,還被封為安人,有些娘子也能內宅持家,生兒育女。”
“可這也不合乎規矩”,符雁鸞辯道,“《女誡》上說女子不能使家人蒙羞,女子行商在外有違男女有彆的規矩,女子本以柔弱為美,她既是東家必要上下統率,豈不是牝雞司晨,又壞了女子向來卑若甚微的道理。”
兩人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整個學堂六七個女孩子包括梁先生都瞧她二人。
“男女有彆雖對,可不是男女不可接觸,不然街上豈不是男女不可同路而行,不同簷而坐,這有彆是說要遵禮,隻要遵禮行商也沒什麼違背,天子治世不能苛政,難道世人對女子的規範就要苛刻對待?”
“還有你說女子卑弱,我更願理解為柔弱,行商也好,率內宅也好,都是力所能及的事情,若真隻唯唯諾諾,曲意逢迎就是對的?”
梁先生執戒尺道:“你二人既辯,先明確自己的觀點叫眾人知曉才好。”
“學生以為,婦人可以經商,世人眼光對女子多有刻薄。”阿元起身拜道。
“學生以為,不是刻薄,是守禮,婦人不得行商!”符雁鸞辯道。
“儀禮講三從四德,婦人拋頭露麵行商有違三從,無父、夫、子為綱,又不顧德容,上無視祖宗規矩,下無益率幼。”
阿元連連搖頭,辯駁道:“聽你剛才所說儀禮也好,女誡也罷,不過是知曉字麵意思,從未做思考。”
梁先生頗有興致,笑著打斷問,“你將自己的思考說來聽聽。”
“三從,父夫子為綱,是為了教導女
兒要多借鑒長輩經驗,所謂父綱,但父親若行錯事還要盲從嗎?學生記得,夏侯家的女兒割耳寄父以明不改嫁的誌向。”
“夫綱是說女子嫁人後要相敬如賓,夫婦互為鏡正身,難道夫行忤逆之事仍要聽從嗎?班婕妤是不肯與皇帝同車而行的。”
“至於子綱,是說女子要率幼,撫養兒子效孟母,可不是唯命是從養出孽障。”
梁先生點了點頭,又問“那你怎麼想婦人行商有違德行。”
“四德皆能體現做人的章法和家中教養,可不是困頓女子的枷鎖。”
“所以,學生以為”阿元再拜,“三從四德無法作為女子不能行商的依據,若自古無一句明確的話,一篇有理的文章說女子行商毀天滅地,崩壞綱禮,那就不能說女子不能行商。”
“可自古也沒說女子能行商呀?”解良玉眉心微蹙的問。
梁先生又看阿元,等她回答。
“自古以來沒人做過的事情多了,但卻不是固步自封的道理,學生倒是想請教先生,秦時有位夫人,古籍說她是巴郡寡婦名清,她行商累財萬貫,因氣節清高又造福一方,受朝廷嘉獎,可是真的?”
“確有此事”,梁先生點頭。
“古有清夫人今有徐娘子,都是生財有道義,受人尊敬,何來女子行商就不體麵一說。”
聽兩個小女兒堂上辯,梁先生笑起來,女輩能如此意氣飛揚,也倍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