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寒雲宮”
怪不得說話羅哩羅嗦的,原來是去那風月之地喝花酒去了,慕歡撇了下嘴,這個程將軍也是的,自家憋悶與老婆拌嘴鬥氣,帶壞彆人家爺們去那等地方。
“早些備晚飯,早用完我早點歇下,正好今日乏累。”
海蝘蒸蛋,雞湯煨了一下午的菌子羹,雞肉脯子做的丸圓,都是明鸞愛吃的,破天荒的竟吃下去多半碗飯,到底是上學有些日子了,不僅長高了,也更有書卷氣了。
“娘親,大姨怎麼還不來?”每回俆慕和來都帶好玩意兒,明鸞心裡盼著呢。
“家書說再推遲些日子,有事耽擱了”,慕歡照看著澈兒吃東西,他倒是不像姐姐,吃飯香得很。
“阿元,今日娘累了想早些歇下,就不看著你練字了,你寫了字也早些睡”,慕歡回頭叮囑月薔,“告訴附白,姑娘的紙快用沒了,明日出去多買些進來,用姑娘自己的份例錢。”
晚飯用完,奶母將孩子領了回去,慕歡便換衣躺下,“先彆落帳子,我看會兒書”,她撿了昨天未看完的那本。
大娘子心情不好,垂珠伺候完就退到中屋去,跟值夜的遠黛一齊做針線,一點聲響都不敢出。
三更的梆子打了有一會子,遠黛也不敢睡,二爺還沒回來呢,裡頭是靜悄悄的,她哈欠連天的把繡繃子扔在一
邊歪著,眯著眼,困極的沉了下頭就聽見腳步聲,立刻精神起來,果然回來了。
“二爺”,她福了福身子,壓著嗓子說:“娘子睡下了”,俞珩擺手沒用遠黛寬衣,放輕了腳步進去。
她睡沉了,手邊扔著書,倚著枕頭,帳子隻落了一半,俞珩坐在床邊,看她燭影下嬌顏,解了自己玉佩,用那穗子在她臉上嗬癢。
沉酣被擾,慕歡眯眼看是他,滑進被子裡,將書丟給他,翻身給了個後背。
他非欠,見慕歡不搭理人,往前湊的手摸進被子裡,摟著她的纖腰,外頭回來手涼,把覺給攪和沒了,慕歡丟開他的手坐起來看他。
“生氣啦,不搭理人啦?”
“彆的爺們都去,你可能不去麼”,慕歡撐著頭看他自己在那更衣,“可你去那等煙花之地回來,我還得歡顏帶笑伺候您勞苦功高,也是難為我。”
俞珩不是好色之徒,也從來不主動去,本來他們裡頭就一個張相公愛去那種地方做局,家家娘子都討厭這個張相公。
“你腳也不洗就上床”,慕歡嫌棄的往裡躲,他身上酒氣不重,卻帶著淡淡的脂粉香。
“今兒晚了,明天一早我就大洗大換,免得你嫌我。”
慕歡頗自嘲的笑了下,“人其實也跟貓狗差不多,那些小畜生見了同類便聞來嗅去,你身上帶了彆的女子的脂粉香,我竟也一下子就聞了出來。”
“我去把裡衣換了”
慕歡按住他,“彆折騰了,你快歇著吧”,她背著俞珩躺下,可怎麼也睡不著,又怕他多心自己矯情,竟挺到卯時二刻才起來。
他正睡得倒香,慕歡去中屋窗邊坐,披了素羅鬥篷開了窗子,遠遠的能看見湖邊栽著那一叢一叢的丁香花。
笸籮裡放著遠黛繡了一半的斷腸草,“欲表傷離情味,丁香結在心頭。”
明明滿眼春意,心裡卻如秋日寂寥,明明嘴裡說著不在意,實則如鯁在喉。
……
俞珩起得晚,再沐浴過後都該用中飯了。
“娘子,李府下帖子來,說是王娘子病了請您去一趟呢。”結香進來稟話。
“王娘子病了請大夫,我去又不會瞧病。”
慕歡心裡另有算盤,王桂英請她從不下帖子,隻打發身邊的嬤嬤來
,下帖子來請的就是李茂時,八成兩口子又乾仗,他自己擺不平,讓她去說和,也不是第一回了。
“要不你去看看?”
俞珩也心知肚明的勸了一句,“萬一真病了呢,不是讓帶丸藥去。”
幫著他兄弟弄鬼兒,慕歡斜了俞珩一眼,當她吃飽了沒處消食。
雖是不願意去,可還是要去,不過不是看在李茂時麵子上,她是要去看看王桂英受氣沒有。
病向來分身病和心病,昨晚這廣寒雲宮的局,慕歡一夜未安枕,何況王桂英呢,內宅的女人心病從來都比身病多。
王桂英,李翀——李茂時的娘子,在朔州時候,她們都是鄰裡鄰居,相處極好,她跟朔州其他娘子不同,出身體麵又富貴。
桂英姐姐的祖父加封一品將軍,到她父親又做兵部侍郎,真正將門貴女,她叫桂英也是源自穆桂英,話本子裡那個陣陣掛帥,威風凜凜的女元帥,可見家風尚武。
她本人會舞劍,擅騎術,百步穿楊,生的英姿颯颯,性情爽快又善解人意,雖出身好卻不拘小節,待人毫無架子。
李翀娶她時就是個七品帳下參軍,雖是舉人卻屢試不及第,最後憑借一身武藝走了另一條路,王侍郎有識人的能耐,看中他一身好武藝,便將女兒下嫁給他。
在朔州時日子艱苦,他夫妻二人誌趣相投,李茂時那樣勇武的人,王娘子都能在劍術上小勝他一籌。
在慕歡眼中,他二人是金童玉女,佳偶天成,天造地設的一對。
隻是回京後還沒多些日子,李翀加官進爵,正仕途順遂,他二人卻是越來越疏遠,症結就是李翀納了幾房的妾室,應該說接連著納妾。
王娘子那樣剛烈的女子怎能漠視容忍,他們管這種酸楚的心境叫做婦人妒火。
慕歡不覺得,若真夫妻相愛,眼看著丈夫一個一個的納妾,越來越多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誰能不難過。
這不是妒忌,這該叫做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