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東浩想了一會才理解他的意思，他試探著說道：“你是說他們在洗錢？”工作人員馬上搖了搖頭，“我可沒這麼說。隻不過對他們來說，掙錢應該不是最重要的事，合法才是最重要的。我可以這麼說，經過這麼一流轉，他們公司的全部營收都是合法的，合法的不能再合法了。”
鄭東浩點了點頭，心裡已經有了論斷。工作人員繼續說道：“而且，他們公司的生意出奇的好，你可以看一下流水，近幾年自不用說，是電子商務發展最迅速的時期。你看十年前的，這也是我們從總行加上我們係統內的繳稅記錄推測出來的，即使在十年前，他們公司每個月的營收也是相當恐怖。”
國稅局的工作人員是一個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蓄著長長的胡須，不長的頭發卷曲著，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看起來有些邋遢，但是業務方麵是相當的精通。他笑了笑，“我還偷偷的做了個對比，有趣的是十年前和現在的流水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正常來說以普通的互聯網公司為例，比如說最近比較火的某音吧，你應該知道吧。”
鄭東浩笑了笑，“當然，我為數不多不加班的時光都靠它來度過呢。”男人挑了挑眉，“幾年前某音隻是個有幾十個人的小公司，近幾年趕上了網絡發展的黃金時期，某音的規模和營收翻了不止幾十倍，這才是正常的。所以說，從程序上來看，這個公司一丁點的問題都沒有，甚至可以說是納稅標兵了。但從實際上來看，我個人覺得這公司問題很大。”
鄭東浩問道：“那這筆注冊資金查到了嗎？”男人自信的笑了笑，“查到了，資金來源於一家國外的公司，注冊地在荷蘭，彙款時注明了投資。那可是2005年，你能想象一家國內的互聯網企業能得到國外資本的青睞嗎？這根本就是扯淡。”
鄭東浩嗯了一聲，“還有彆的什麼嘛？”男人愣了一下，搖了搖頭。鄭東浩看出來了，隻有在談到工作的時候男人才會充滿熱情，一旦不談工作，男人馬上恢複成木訥老實的模樣，和工作中的自信截然不同。
江源聽完之後問道：“那你看我這麼推斷對還是不對。陳立輝隻是個被推到台前的人物，為了給他營造出應有的身家，幕後的老板偽造出了一家國外的公司為其注資，甚至很可能不是偽造，而是真的找了一家國外的公司，為的就是讓這筆資金合法化。接著深藍海灣營業，長青礦業項目也上馬，隻是這兩個看起來都是合法經營，也不需要公司來洗錢了啊。”
鄭東浩沉吟半晌，“你聽我說完吧。我現在推測是公司不是為了販毒洗錢，因為深藍海灣自己的體量就足夠為幕後的老板提供一個看起來合法的資金來源途徑。我個人判斷是，這家互聯網公司是在為保護傘洗錢。保護傘為深藍海灣提供庇護，深藍海灣給其大量的金錢，這筆錢的性質就通過這家互聯網公司的收入來洗白了。”
對於貪汙賄賂方麵的案件江源並不了解，他嗯了一聲算是回答，同時大腦也在飛速的思考著。鄭東浩繼續說道：“這隻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才真的能夠讓你震驚。我們查了公司的彙款記錄，他們定期往一個賬戶彙款，而且這個習慣已經保持了多年，賬戶的主人叫喬儀，名下經營一家瑞豐茶樓，我拜托雲南那邊的同事去看了一下，茶樓的地點很偏，隻是一個普普通通賣茶葉的地方。我同事在那蹲守了一下午，可以這麼說，幾乎沒人去。但是從它的繳稅記錄來看，它每年的營業額同樣不少。”
江源理解了鄭東浩的意思，“也就是說，陳立輝通過在茶樓購買茶葉，其實是在向喬儀，或者背後的人行賄。”鄭東浩點了點頭，“其實這也不算是新鮮事，畢竟好的茶葉就和古董一樣，有的人就是喜歡用高價去買。比如陳立輝，他大可以說自己就是喜歡喝茶，所以幾十年如一日的購買茶葉，這也說得通啊。”
江源嗯了一聲，“你調查到的遠不止這些吧，彆跟擠牙膏似的，問一點說一點。”鄭東浩啞然失笑，“我是怕你捋不明白這裡麵的關係。喬儀他就是雲南本地人，家是騰衝的，個人的檔案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是他有一個玩的很好的朋友，叫高天。高天的姐姐叫高嵐，高嵐的丈夫就是昆明市的市委書記，雲南省的省委常委趙長英。這回情況是不是明朗了？”
江源在腦海中過了一遍這個人物關係，“也就是說陳立輝通過購買茶葉的手段，本質是在向市委書記行賄？茶樓的老板是書記的小舅子的朋友？是這個關係吧。”鄭東浩點了點頭，“沒錯。所以陳立輝被眾人推到了台前，幕後老板很可能就是高天。書記的小舅子，這個關係夠親了，也能夠為他在昆明市胡作非為開綠燈了吧。”
一旁聽著的孫浩然和郭禹又一次震驚了，他們想到了幕後老板可能有很深的背景，可能是商人，可能是巨賈，甚至可能是某個單位的領導，但確實沒料到居然會和市裡的一把手扯上關係。省會城市的一把手，這能量怕是能直接把幾人捏死。
鄭東浩咳嗽了聲，“彆怕，我已經和領導彙報過了，領導也正在逐級彙報，現在已經決定要並案處理了。西京市的毒品和昆明市的毒品應該根出同源，我讓同事也做了鑒定，純度基本相當，應該屬於同一個加工技術，但不是同同一批次出產的。要是順利的話，領導彙報回來後應該會安排新一次的行動，咱們可能很快就會見麵了。”
江源對於新一輪的會麵倒不是那麼期待，隻是現在局勢明朗之後，有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裡入手了。江源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他看向坐在車裡的眾人，問出一句：“你們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