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山療養院門口。
衛兵的雙目直視著前方,對於在門口徘徊的江源視而不見,他們隻認口令不認人。這個衛兵對於來過幾次的江源有印象,但是規定就是規定,要麼江源說出口令,要麼上頭帶人進去,否則他絕對不可能進入禁區之內。
江源到了之後出示了崔博達的名片,衛兵馬上向上進行了報告,沒多長時間仲凱就走了出來,他的神情凝重,當看到江源的時候他明顯鬆了一口氣。衛兵看到他馬上敬禮,仲凱點了點頭,他大步走了過來,“你來還拿什麼名片,嚇得我還以為一號又給誰名片了呢。”
江源的狀態看起來比前段時間好了不少,但是整個人看起來還是有氣無力的狀態,他點了點頭,對於老爺子的事情他不願意多說,“一號在裡麵呢?”仲凱點了點頭,“當然,走吧。”
江源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但是這次和之前完全不一樣,偌大的療養院裡全是穿著綠色軍裝的人走過,他們的表情和仲凱一樣凝重。原來安靜的療養院現在變得十分嘈雜,很多人都在舉著電話大聲討論著什麼,看起來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什麼事了嗎?”江源看向一旁的仲凱,仲凱收斂起了笑容,“是啊,你沒看最近的新聞,南海那邊菲律賓又搞事了,最近南海戰區正在準備實彈演練,部隊裡一堆事需要解決。”
江源頓住了腳步,“要不我改天再來吧。”仲凱擺了擺手,“一號吩咐過,你要是來的話可以直接帶進去。”他朝著江源眨了眨眼睛,“畢竟你是一號親自拉攏的人,一號對你也是相當看重的。”江源苦笑了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哪方麵特質被崔博達看上了,也許是幸運吧。
他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從當上特工之後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怎麼自己偏偏毫發無損呢,身邊的戰友倒是一個個的倒下,甚至......他搖了搖頭不想多想,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不去想李展顏,他努力的讓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其他的事情上。
二人左繞右繞的就來到了一間看起來十分不起眼的起居室,仲凱伸手在門上敲了敲,然後推開了門。崔博達自然坐在主位,旁邊坐著兩個中年人應該是在彙報什麼事情,看見仲凱進來也很識趣的站起身,“一號,那就按照您的指示辦。”
崔博達看到了江源,眼睛明顯亮了一下,他擺了擺手,“仲凱,送一下兩位中將。”仲凱做了個請的手勢,回身把門關上了。
房間並不大,布置的也非常簡單,隻有幾張沙發和一張簡易的桌子,邊上放著一張簡單的行軍床,牆上貼著西京市的地圖還有世界地圖,一旁立著的白板上畫著密密麻麻的各種曲線,看起來像是作戰圖一樣,以江源的水平一定是看不懂,但是他也知道這屋子裡的東西一定是算作戰機密的。
崔博達麵帶悲戚的看著他,此時他看著和指揮官並不沾邊,就像一個慈祥的長輩看著後輩,“你的事情我聽說了,這種事情我們誰也幫不了你,隻能靠你自己。”他伸出大手有力的握住了江源,“既然你今天到這來了,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吧。”
江源的心情說不上好,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身邊的人都在關心著自己,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是不好受,他希望能夠有個人來責怪他,責怪他怎麼就把李展顏帶到了那種危險的處境,責怪他為什麼死的不是他......他知道這種心理叫做幸存者心理,在戰場上非常常見。
崔博達看他沒有說話,他似乎已經看透了江源的心理,他站起身來走到窗邊背著手說道:“我和老唐之前都經曆過這種事。有次去越南執行任務,我們在老山和敵人打了七個晝夜,無數的兄弟在我們麵前倒下,那時我和老唐還是大小夥子,還不到三十歲。”
他轉過身來目光如炬,“後來我們回了國,戰後我和老唐都接受了心理治療。當時作戰是在叢林之中,氣候悶熱潮濕,加上不分晝夜的作戰,回來的人基本上都得了ptSd,也就是創傷應激綜合征。我和老唐由於目睹了戰友的死亡,心理問題更嚴重。不瞞你說...”
他將手臂上的袖子挽了上去,上麵是密密麻麻的創口,像有無數條小蛇趴在手臂上一樣,“我那時非常痛恨自己,為什麼我活了下來,而不是戰友。於是我開始了自殘,這些都是當時留下的印記。老唐估計也和我差不多,我們都想用自己的命來換回那些戰士的命。”
崔博達歎了口氣又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可惜這就是命啊,我們誰都沒有辦法走回頭路。其實這就是心裡的一個坎,過了這個坎也就好了。大夫說的對,既然戰友犧牲了,我更應該把他的擔子扛起來,逃避是懦弱的舉動啊。”
說完他話鋒一轉,“你還和我們的情況不一樣,所以隻能靠你自己了。你彆責怪自己,我聽仲凱說了當時的情景。如果換做是他,恐怕也會中招。這可能就是命吧。”
江源默默無語,他不知道說什麼,隻好點了點頭,他將手伸進口袋裡拿出了一枚戒指,這正是老爺子在視頻當中提到過的信物。江源仔細端詳過這枚戒指,也說不出是什麼材質,非金非玉,倒像是某種石頭,摸起來又滑溜溜的,在圓環之上雕刻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龍。
戒指本身很小,雕刻在上麵的龍也能看得出十分精美,這就能看出手藝了。崔博達眼睛一下就直了,他急忙接過來仔細端詳了一番,半晌過後才吐出一口氣,“老唐把這東西給你了?”
江源想了想,對這位父親的老戰友沒什麼可隱瞞的,他就把視頻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崔博達似笑非笑的咧開嘴,“看來還真是命啊,你這小子狗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