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是一樣的潑辣,不過說話還是對理的。
過會,歐陽雨澤還是鼓起勇氣上前:“這店裡什麼布料最好啊?”
“好布料不少,看您需要?”魏蔻蛾略帶敷衍。
歐陽雨澤假裝仔細看了看,“嗯,便裝,厚實,華麗,要能抗皺抗勞的。你看?”“我覺著很難有如此布料,又須低調又須華麗。”魏蔻蛾對一堆布匹指指點點後開始在壓箱底的布匹裡找,“絲綢是不行,錦緞如何?也貴看著也硬挺些。”
“製為成衣,內裡用上好的棉布便好使些,”魏蔻蛾似乎還沒找到心儀的布匹,“有何心儀的顏色嗎?”
歐陽雨澤還在思量把眼前的“老板”告訴俞苧夜,可告訴了勢必暴露自己買衣的事。“有無黛藍或青冥之色。”
這小子穿得破破的,還懂挺多,本想隨便打發一下不想……罷了罷了,不是真心買衣服的人也不是第一次見,正好我難得清閒,魏蔻蛾心道,“沒有青冥之色,棉布倒有此色,我尋到兩匹好布可供你一觀。”
布匹被魏蔻蛾輕輕放在櫃台,用木盤子托著,店麵還有兩位看東西的夥計,外頭日頭已然往西掛,再耽擱隻怕俞苧夜要問。他看著眼前又發藍又發灰的布匹,“這於青冥色搭嗎?”
“此是一匹雲鍛,天蘭色上鋪著薄薄一層灰,低調又有內涵。如此淡雅的藍色怎會與青冥色不搭。這又不是紗布,不會讓內裡的棉布喧賓奪主的。”魏蔻蛾說著讓夥計拿一匹青冥色的棉布匹來。
上輩子從醫這輩子賣布製衣,看她頭頭是道,也不想是改行的,歐陽雨澤心裡念叨,嘴上說道:“這布匹發灰不好看。”看來隻能從頭來過,自己感情之事都弄不明白,如何給人家充月老,唉,他隻得在心裡歎氣。
“客官你這便不明白,這帶點淡淡灰色之藍,正是雲在將放晴前時之色,是好寓意呀。此種雲鍛十分暢銷於豪族,貴客店裡隻剩此兩匹,而整個蜀地隻有我這錦蓉坊有。”魏蔻蛾說罷便狂灌幾杯水,等候歐陽雨澤發話或直接走人。
像是有一縷光正照著歐陽雨澤頭上,他驟然開朗,“是了,那便用這匹,什麼價?”
“你真買?”魏蔻蛾愣住。
“當然,不久前在賭場發了一筆橫財,想跟一個女子買一身衣裳。”歐陽雨澤拿出十兩銀子,隻是他身上帶著最大的錢。
魏蔻蛾點點頭,這種事似乎她的老爹也做過,“需要選繡樣嗎?知道人家姑娘的尺寸否?”
她看歐陽雨澤似乎在思考什麼,便趕緊給他說道:“牡丹便不錯,淡黃的,菊也不錯,蓮花也妥,拒霜,或鳥景也可。您看呢?”
可她不知歐陽雨澤正因不知尺寸而陷入窘迫,不過靈活的人總能在窘境中想到好點子。“豐瑞花會繡否?不繡花開隻繡花苞,連帶枝葉一同,均用藍線,隻是要層次分明。”
魏蔻蛾趕緊拿起一本子,急急忙忙地記了幾個詞。“豐瑞花倒是不常見的繡樣,不過可以一試,尺寸是?”
“你且先繡著,尺寸我實在不知道……”歐陽雨澤不由得低下頭,耳廓紅紅的,“連尺寸都不知,便給人買衣裳,袖口如何?裙頭也帶枝葉?繡樣五處或八處?”
“內窄外寬。”歐陽雨澤這幾題會,“能帶便帶,五處吧。”因他想趕緊讓她穿上,之後便能讓她知道這個人了,便可共同商議。
倒是常見的袖形……魏蔻蛾邊記邊計算價錢,“先付五兩吧,這樣等你知了尺寸,便可製衣,繡工工期限一月餘。”
“這麼貴?這麼久?”歐陽雨澤從前是小少爺,後來再買不起麻布以上的衣服,這回長了見識。
“此等好布料和好繡工不算貴啦,小店已然不收大量生意,接下來大概關一陣門,裡屋雖然還有兩個繡娘,但排你前麵還有幾筆生意,一月餘已是最快了,若你在一月餘尚不能知了尺寸,那倒無妨。”魏姑娘好口才說得歐陽雨澤一愣一愣的。
期限便算了,歐陽雨澤對價錢還有異議。“這樣吧,你交二兩銀子做訂金,我先繡著。若你將來不要衣裳,訂金不退,如何?”魏蔻蛾道,歐陽雨澤點點頭,她從抽屜裡拿出兩張紙,匆匆寫下些字,寫了兩份。
魏蔻蛾吹了吹遞給他,自己又找起印泥。大抵意思歐陽雨澤看得懂,說是到九月底完工以及衣裳總價五兩銀子。寫名又按上大拇指印,魏蔻蛾亦按上。
歐陽雨澤把東西收好,交付了錢,便算告一段落。在此期間,魏蔻蛾問道:“你同那姑娘是何關係?”
魏蔻蛾看他灰頭土臉,衣裳又破,還為彆人買衣實在感動,隻是身後挾把鐵劍又有些不美。
歐陽雨澤猶豫道:“朋友。”“朋友?若隻是友替人買衣隻怕不好。要麼您未識清與其之間的關係,要麼人家吊著你這窮小子。”
“並非如此,是,是生意夥伴。”歐陽雨澤不知該如何用另一種方式說明兩人經曆的事。以及俞苧夜自己不願買衣的事。
他也不想再多耽擱,卻還是留下五個字,“是生死之交。”
歐陽雨澤走後,蕭雲透過窗縫,一步步靠近看清,當即心下一驚。
他買衣之事果然還是暴露了,被?濛知道了。隻因?濛知道,那離俞苧夜知道便不遠了,不過這回?濛守住秘密。
那天,?濛到錦蓉坊尋些有新意價格低廉的布料,恰巧碰上歐陽雨澤。他總算從俞苧夜那忽悠到尺寸,正報給魏蔻蛾。“買衣服呢?這尺寸聽著不像你的啊?”
歐陽雨澤有些難為情,靠近她一點,在耳側輕聲道:“給俞姑娘買的。”
“哦~”?濛心照不宣,開始選起粗布,劣布,甚至碎布。歐陽雨澤也沒跟著她,在座上同魏蔻蛾交談,時不時提起些有關人妖的話題。
許久,?濛總算挑好,“老板這些怎麼賣?”“一貫錢,”魏蔻蛾剪斷絲線後比了比手勢,?濛從布袋裡掏出一貫錢擺在櫃台上,“便予你十文錢的便宜吧,再多可就沒有了。”她說罷將細繩拆開,抽出十文錢交給?濛,又給她打包起東西。
“?姐這是做什麼,原來你有錢呀!”歐陽雨澤是見錢眼開的家夥,“這些錢是鄰裡托給我的,我自己是有點收入。”?濛已經是很窮了。
“那?姐有住處?”歐陽雨澤說道,“是啊,在垚縣也在蓉城。”?濛如實回答。
“你倆什麼關係?”魏蔻蛾打包得差不多,也一直聽著他們說話,來了興趣。
“是朋友。”?濛答。
“朋友?”魏蔻蛾輕笑,“男女之交?”
“魏姑娘,確實如此。”?濛攔在歐陽雨澤麵前搶答。
“哦~可他還給另一位姑娘買衣,也是朋友。”魏蔻蛾用詭異的眼神盯著歐陽雨澤。
“魏姑娘,我們三人彼此相識,她與另一位姑娘比和我更相熟。”歐陽雨澤沒有經過這樣的世事,小小年紀怎麼整天問東問西的。
“哦吼,原來如此,是阿蛾失禮,不該打趣兩位貴客和另一位姑娘。”魏蔻蛾隻得尬笑。
“此是太平花?”?濛看向那手繃上顯眼的花苞,“看著不大像。”
“正是,原名豐瑞花。”魏蔻蛾理了理針線對道,又指了指歐陽雨澤,“這位貴客要我把花苞繡大些,看來還是不明顯。”
“哦~這麼好的布,出手大方啊!”?濛感慨道,歐陽雨澤難道闊一次便遇到熟人,“哪裡哪裡。”
沒什麼話可聊兩人便從錦蓉坊離開,“告辭。”兩人道,“慢走,恕我不遠送。”魏蔻蛾亦站起來目送他們離開。這世間感情事還真是古怪,她心裡犯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