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下的雞已經被剁成碎塊, 充滿騷氣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梁汝兒呆坐在地上, 臉上和白衣上都布滿了血跡,她嘴裡念念有詞:“為什麼, 為什麼……”
她看向雪蓮, “雪蓮,你說為什麼呢……”
雪蓮沉默著不答。三姨太總是問她為什麼, 可是卻不說全這“為什麼”之後的內容。她猜測這也許與不得寵有關, 可又不敢妄言。
梁汝兒也沒真想聽到答案, 喃喃自語中,眼淚簌簌流下,混著血液糊了臉。
她無法對任何一個人道明自己的苦楚, 包括雪蓮。雪蓮其實是大夫人的人, 或者說這薄府中的女人皆是大夫人的棋子。幾年來,她收買雪蓮,接濟她的家人, 慢慢才叫這丫環與自己通了心。
可心底那最恥辱的痛楚始終沒說出口,她不會叫任何人有任何機會去踐踏她的尊嚴。
眼前一片血紅,梁汝兒卻覺得還不夠釋放, 她一把扔了刀,把剁碎的的雞扯到麵前,掏出隱藏在羽毛皮肉下的內臟,把滑溜溜的內臟握進拳頭裡狠狠地擠壓。
那黃中拌著黑黃的雞腸從她指縫中滋出來,發出嘖嘖粘膩的聲響。
空氣中除了血腥味,開始彌漫出令人作嘔的臭味。
雪蓮已經忍不住嘔吐的感覺, 但她始終不敢出聲,隻能憋著氣憋到臉色發青。
梁汝兒卻仿佛絲毫聞不到,她似乎在這極致的擠壓中尋到了快感,不斷地撕扯擠壓,哭著笑著。
過了很久很久,直到手中之物快被揉成汁,梁汝兒才衝著雪蓮笑道:“拿起燉了吧,多加點枸杞,補呢。”
雪蓮點頭,“我先伺候您沐浴,再去燉雞。”
梁汝兒笑:“好啊。”
雪蓮先打來水將梁汝兒手上的汙跡清洗掉,梁汝兒呆愣了一會,忽然拿起皂角拚命地揉搓手掌,瘋狂使勁地搓,一直搓到雪白的手心手指都發了紅。
雪蓮攔住,“三姨太,我來吧我來吧。”
梁汝兒聽話地停住,任雪蓮擺弄。待洗完澡後,雪蓮用香膏輕輕抹在梁汝兒的每寸肌膚上,直到確保她身上恢複清香。
而後,雪蓮說:“三姨太,您先休息。我這就去燉雞。”
於是,晚飯的菜式裡多了一道山藥枸杞燉雞湯。
梁汝兒喝了一口又一口,“真好喝。自己殺的雞,特彆香。”她看了眼雪蓮,“你也來一碗吧。”
雪蓮站在一旁,有些慌張地搖頭,“不……不用了,三姨太。我……我不愛吃雞的。”
她不想喝,更……不能喝。
伺候完梁汝兒用飯,雪蓮開始收拾院子。她蹲在地上,用刷子用力地刷地上的血跡。
不知道怎的,今天的天似乎黑的特彆早,很快變得暗蒙蒙的,她加快了洗刷的速度。等把所有血跡衝洗乾淨,天徹底黑了。
一入夜,梁汝兒就百無聊賴。
她熄了燈,坐到梳妝鏡前。借著月光,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開始比劃著小聲唱戲。
鏡中人,一顰一笑,一聲一句,媚色撩人。
當年,她在景天大戲院裡是最紅的角兒,人前人後無數公子哥追捧。可終究是吃青春飯,她自知難以長久,所以當薄三爺說想納她為妾時,她開心極了。本以為是找到了個終身靠山,可誰知卻跳入了更大的牢籠。
她自覺嬌豔無雙,沒有男人可以拒絕,但偏偏枕邊人卻棄她如敝履。
何小河曾對她說入門當夜三爺把她折騰得可狠了。左阿美說能懷上三爺的孩子是她最幸福的事。而今日三爺捧著葉小小在親吻。
她們都能得到三爺的寵幸,為什麼就她不能。為什麼,為什麼……她到底哪裡不如其他人。
梁汝兒覺得自己大概已經瘋了。她好想像撕雞一般撕了那個叫葉小小的女人。一瓣一瓣地撕下來,最後燉了湯喝。
想到此,梁汝兒的眼神中透出仇恨的目光,神情開始變得猙獰。但沒多久,鏡中扭曲的臉漸漸又露出了笑容。
不怕,有人會比她更想葉小小死,就好比當年弄死左阿美似得。
想到這,梁汝兒嗬嗬嗬笑出來。
鏡中倒映出她癲狂的嗤笑,她伸手沿著鏡中美麗的輪廓勾勒而下。
就在此時,鏡中出現了一個飄在半空的嬰兒,臉上露出極怨懟的表情。
梁汝兒猛地轉過頭,發現空氣中什麼也沒有。
她的心忍不住砰砰直跳。
大概是看錯了吧,她想。
梁汝兒揉了揉太陽穴,才讓狂跳的心安分下來。她走回床邊,打算躺下休息。
忽然間,她聽見一串叫聲——
“咕咕咕……咕咕咕……”
是雞叫。
可是怎麼會有雞叫?
梁汝兒慌張地四顧,而後就看到從屏風後麵走出來一隻雞。
那是一隻渾身無毛的雞,雞身上全是被生生拔毛後留下的血孔,雞肚子上破開一個大洞,內臟晃蕩在外麵,滴答淌著血。可最不正常的是雞嘴,那雞嘴實際上是一個尖銳的鐵錐,有雞身的兩倍長,仿佛可以輕易刺穿任何事物。
“咕咕咕——”
這隻本不該活著的詭異雞一邊叫一邊向梁汝兒走去。
梁汝兒頭皮發麻,尖叫刺破寂靜。
“啊———雪蓮!雪蓮!”
可是外頭毫無回音。梁汝兒拚命往床裡頭縮,繼續瘋狂叫喊。
那隻詭異雞停在了床前。梁汝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與那隻雞對看。
“咕咕咕——”
“咕咕咕——”
視線裡慢慢出現了更多的詭異雞。那些雞毫無例外都流著血拖著腸,戴著長尖鐵嘴,一步一步地靠近。
“雪蓮!!!救命啊!啊啊啊啊———”
梁汝兒用儘全身的力氣尖叫著,可沒人回應她。那些雞輕鬆地跳上了床,尖銳的鐵嘴不斷靠近。
“走開!走開!”
梁汝兒拿起被子不停地往外甩,被子被雞的尖嘴刺破,棉花翻飛在空中。
“去死啊啊啊啊!”
梁汝兒用被子甩開幾隻雞,猛地跳下床,往門外跑。她衝到門口,企圖打開房門,可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