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陽光通過窗欞照射進來。
何小河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猛地舉起雙手放在眼前,沒有鱗片,但鮮紅的抓痕布滿了手臂,而她的指尖裡全是血和肉屑。
何小河感到一陣窒息,她衝到鏡前。
鏡中的女人的臉上、頸上、手上布滿了大量長條血痕。
慘不忍睹。
她捂著臉,驚聲尖叫。
山茶聞聲撞門衝了進來,“六姨太!”
何小河抬頭,她記得在夢裡她親口把眼前的人吃掉了。那種活生生吞掉一個人的感覺太真實,以至於現在看到山茶會有種錯覺,仿佛是死屍複生了。
山茶跑過來,何小河下意識往後跌去,而後一種強烈的反胃感湧上來。她開始乾嘔,但肚子裡什麼也沒有。
山茶盯著何小河的臉,驚愕地捂住嘴,“六姨太,你的臉......”
何小河嘔不出東西,拍著自己的胸口,讓自己安靜下來。她感到自己快瘋魔了,她忽然抓住山茶問:“早上,有沒有出什麼事?”
山茶被她的樣子嚇到,結結巴巴道:“什......什麼事?”
何小河瞪大眼,“比如有人死了之類的?”
山茶搖搖頭,“六姨太,你......你在說什麼啊.....”
何小河緩緩放下緊抓山茶的手,喃喃自語,“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她捏起拳頭,“一定是那個賤女人!一定是她!是她是她!”她狐媚惑主,她一定用了什麼法子勾得了三爺。她一定用了什麼法子,才讓自己做到那個可怕的夢的。
“賤人!賤人!啊啊啊啊啊!”
山茶快被嚇哭,“六姨太,你這是怎麼了?我去叫大夫吧。”
何小河喝住她,“等會!不是要請晨安嗎?去請晨安吧。”她一定要親眼看看那個賤人到底死了沒。
“給我梳妝!”
.....
到點,芍藥又來敲門。
昨晚葉萌一直等到屍屍和童童回來,才繼續入睡。所以早起時明顯沒睡夠,再加上醉酒,腦袋有些痛。但她還是起了床,畢竟還要去給賀錦福請晨安。
坐在梳妝鏡前,芍藥正打算給葉萌擦脂粉,被葉萌阻止了。
葉萌心想,憔悴點才好。若是容光煥發,那才糟糕。
去正院的路上,香玉果然在門口等她。
一見到葉萌,香玉快步迎了上來,“小小!”
倆人並肩而行,香玉仔細端詳葉萌,小聲問:“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你沒事吧。”
葉萌:“能有什麼事啊。”
香玉皺著眉頭,“就是,就是洋人吸陽氣的事啊。那天你被挑走了,我還好一陣擔心呢。”
葉萌這才想起自己跟香玉編的鬼話,便解釋道:“嗯......其實洋人除了長得跟我們不一樣,其實也沒那麼嚇人啦。就算他們吸陽氣,我也沒什麼感覺。”
香玉擔憂地說:“話是這樣說,但還是好好將養一段吧。”
葉萌笑笑,“好啊。”
到了正院後,其他姨太太陸陸續續來了。
何小河最後一個到來,她渾身捂得嚴實,臉上用帕子掛擋住。一眼看過去,隻看到一雙暗沉的眼睛。
葉萌注意到,何小河一進來,就看向了自己,眼神從震驚到憎恨。如果視線可以殺人,估計自己已經被撕碎了。
對於何小河的到來,大家都有些驚訝。
白桃直說:“六妹妹,你得了風疹還未痊愈,大夫人都發話了,讓你好好休息不必來了。你應當聽話好好養病才對。”
何小河道:“不是什麼大病。”她的聲音暗啞,而且說話時一直盯向葉小小。
眾女人注意到了,彼此交換眼神。何小河對葉小小的敵意顯而易見,該不會是嫉妒所以來找不痛快吧。
白桃自然也發現了,她尷尬笑笑不再說話。
沒一會,賀錦福過來了。她看到何小河時也略為驚訝。
賀錦福坐下,照例說了點開場白。而後就問何小河,“怎麼身體不適了還過來。臉上可好些了?”
何小河答:“好多了。”
賀錦福莫名覺得何小河有些奇怪,又說不上來。
她隨即又看向葉小小,這女人麵色憔悴,難道真是見了洋人就被吸走了陽氣?
她笑著問道:“八妹妹,昨日跟三爺去舞會,可有什麼新鮮事?講於我們聽聽吧。”
葉萌點點頭,“這洋人長得確實是有些嚇人。我也是努力做到不丟臉罷了,都顧不上彆的。幸好六姐姐特地來教我跳西洋舞,才叫我勉強應付過去。”
一眾女人見葉小小臉色不佳,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竟生出一種慶幸感,幸虧去的不是自己。
賀錦福心中也生出難以言喻的快感,她假裝安慰道:“雖說洋人嚇人,但好歹也是見了世麵,長了見識,而且也算是替咱後宅幫了三爺的忙,八妹妹說是不?”
眾人也跟著紛紛安慰。
葉萌作乖巧狀,“大夫人和姐姐們說的是。”
方才,葉萌開口時,何小河就感到眼前短暫的模糊,腦袋暈眩。
但轉瞬即逝,等她再抬眸,她看見賀錦福問葉小小去舞會時有什麼新鮮事。
而後,葉小小捂嘴咯咯笑,用一種得意的語氣說:“舞會很好很棒,舞廳不知道多漂亮。三爺帶著我跳了好幾支舞。那個洋人很客氣,還誇我好看呢。”
何小河心中的憤恨瞬間迸發,這一切明明應該是她的,是這個女人搶了她的位置,搶了她的風光。她死死盯住了葉小小,恨不得衝過去撕了她的臉。
葉小小笑了一會又說,“幸虧六姐姐病了,這才輪到我呢。”說完,葉小小笑著看過來,“六姐姐,謝謝你哦。”
“賤人!”何小河指著葉小小,嗬斥出來。
眾人見葉小小一副苦哈哈的樣子,正紛紛安慰她。結果何小河一聲“賤人”脫口而出,四周瞬間安靜。
幾人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葉萌看向何小河,“姐姐這是何出此言?”
這個情狀落入何小河眼中又變了個樣子,葉小小笑盈盈地說:“罵我也沒用。三爺帶的是我,不是你。瞧瞧你的臉,醜死了。”
“賤人!我殺了你!”何小河衝了過去,抓住葉小小就是要打。
葉萌一個閃身躲開,卻被扯住了衣袖。
何小河死抓著對方不放,邊罵邊打,“賤人!你搶了我的位置還好意思說。你個狐狸精!賤人!去死吧!”
賀錦福被嚇到,“都愣著乾嘛!還不把她按住。”
楊媽和幾個丫環趕忙跑過來,拉開何小河。但何小河像瘋了一般,隻往葉小小身上撲。
賀錦福衝何小河嗬斥道:“給我住手!像個什麼樣子!你個妒婦!明明是你自己病了,八妹妹替你去。瞧瞧你這是發什麼神經!”
何小河全然聽不進去,還使勁往葉小小那衝,幾個丫環都壓不住。
賀錦福實在看不過眼,走近朝何小河的臉一巴掌打了下去。
“啪”的一聲清脆巨響。
何小河愣住,麵上的手帕掉了下去,露出布滿血痕的臉。
幾個女人紛紛叫出聲。
白桃驚訝道:“六妹妹,你怎把臉抓成這樣。得了風疹可撓不得,會留疤的!”
何小河恨恨地看向葉小小,“都是那個賤人害的。就是你害的。”她無法說出自己放蛇咬人的事,更無法說出那個夢,隻能反反複複重複葉小小害人的話。
“夠了!何小河!你看看你像個什麼樣子。風疹也是你自己得的,葉小小隻不過是臨時替你。瞧瞧你這妒婦的樣子。女則和女戒都讀到哪裡去了!簡直不可理喻!”賀錦福氣到前胸不停起伏,她自譽管理後宅有道,何小河這次真是讓她的臉都丟儘了。
賀錦福嘲諷道:“不愧是瘦馬堆裡出來的,拈酸吃醋是一流。你睜大眼睛看看,我們這幾個哪個會像你這樣。自領一個月禁閉吧,好好想想自己錯在哪!“
賀錦福揮揮手,楊媽吩咐兩個丫環架起何小河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