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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托雷見到左枯的第一回,那不足十歲的少年郎形銷骨立,寬大的衣袍裹不住的身子靈活鋒利,活似沒有感情的霜刃,拾來的石片奪數十人性命,也不過眨眼之間。
他一眼看中的是他眼神裡難有的倔強。兩年後再回看,小少年體型拔高許多,依舊纖細,卻已出類拔萃,手上多了柄長劍,穿著一身不透光的黑衣。他行至雪地,宛如鬆柏。
見到多托雷,動作利落一跪,清脆的聲音如冰擊玉碎:“見過多托雷大人。”
多托雷像往常對待其他人那樣,賜予他食物和衣物,這位璃月來的少年郎劍骨不屈,執著要為他做事,不奢回報。
多托雷放養了他,偶爾想起時,三言兩語打發去了偏遠之地,獵殺危險的魔物,同行的士兵慘死,唯有少年人脊背似鋼,挺得筆直,腳步一深一淺走回來。
再次跪在多托雷麵前時,他低下頭,彎折了脊背,不卑不亢呼他名諱。多托雷小看了少年潛藏體內的力量,他給予對方更多得到鍛煉的機會。
左枯不負眾望,從底層廝殺,一步步爬上高位,臨近執行官之位不過半步,彼時他已十五歲,也是多托雷最為得意的實驗品之一。
他比斯卡拉姆齊更懂得隱忍,卻藏不住心思,人畢竟是肉做的,多托雷就放大了他的痛覺神經,日日鞭撻他,直至新傷蓋舊傷,疤痕不滅。
左枯對多托雷全無怨言,即便是身為人偶的斯卡拉姆齊尚會罵罵咧咧幾聲,他一聲不吭,紅著眼、咬著牙都受了。
多托雷問他痛不痛。
左枯也不隱瞞,誠實呼疼。
多托雷又問既然疼為何不說。
左枯垂眼回答即便是說了也無用。
幼時缺衣少食,母親累垮了身子,他隻能自己扛起活計,太苦太累,他呼痛過、哭泣過,漸漸發覺沒用了,便咬緊牙關,咬出了血,再把血咽回肚子裡。
“我準許你喊疼。”多托雷的手輕撫過少年的眉眼,輕柔的動作似羽毛掠過,微風吹拂,吹開心頭的漣漪,不知不覺中,左枯盯著那位大人的時間越來越久。
愚人眾軍訓嚴苛,訓出來的士兵好似獵狗一般忠誠而強大,左枯是最頂尖的一支隊伍出來的,他歸於多托雷麾下,更加賣力為其賣命。
斯卡拉姆齊也曾罵他不要命了。
左枯清楚一點,他的命是愚人眾給的,也是女皇陛下賜予的,即便要死,也得是為了至高無上的女皇而犧牲。
能進入愚人眾征兵團的小孩大都失去了孩童特有的天真,左枯算是早熟的一個,他刻苦練武,卻大字不識,為愚人眾賣命也不求權勢名利,隻要溫飽足矣。
解決了溫飽之後,左枯沒什麼煩惱,如果硬說有,那就是他奉多托雷為主,他要左枯走東,而女皇陛下讓他走西,他應該聽誰的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直至他十八歲成年,都沒有想通。
左枯第一次見到多托雷真容,是在他洗澡的時候,無意掉落溫泉裡,熱得他大腦反應遲鈍,後知後覺水池子還多了個人,他定睛看去,卻是他最為敬愛之人。
男人朦朧在霧氣裡的麵容攝人心魄,高聳的眉峰之下,是一對猩紅色的含笑眼眸,左枯醉在此人的眸光之中,當晚回去就入了夢。
情夢似幻,勾人心弦。
左枯開始留意多托雷大人的一切事物,下意識去收集他用過的物品,藏在自己的秘密基地,一口沒有曲折通道的洞穴,也沒有桌椅,中心隻擺放一口睡覺用的棺材,簡潔得一覽無餘。
左枯躺了進去,他喜歡狹小封閉的空間,靜謐而有足夠的安全感。安靜的大自然仿佛睡死過去,水滴的聲音漸行漸遠,他稍不留神睡得熟了,意識隨著平息的風聲跌落穀底。
從記憶裡複蘇,重新獲得喘息的機會,左枯倏然睜開水藍色的眼眸,他看到了光,圓潤的瞳孔縮小了好幾倍。這裡還是潘塔羅涅的住處,璃月式典雅房間被他掙紮得零落一片,再精美的古董也經不住他劍氣摧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