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她之前在戰場上為了救他,手腕曾被砍過一刀,是一條宛如蛇信子的刀疤。
他伸出手,想要觸摸她,卻又害怕直麵觸碰到她的那份冰冷與死寂。
終於,他還是親自蹲下,濃眉不自覺緊緊攪在一起,掀開了她臉上的白紗,當看清麵容後,後知後覺朝身後壓著聲音,說了一聲:“所有人,全部退下,不得朕詔令,不可進來!”
等眾人都離開,蕭瑾郇這才抑製不住全身發抖,看著躺在地上的人,要不是她身下有血跡滲出來,他都以為她隻是睡著了。“桑兒……”他試著叫了她一聲。
她的麵容依舊,眉目依舊。
看見她嘴角有血滲出,他伸手想要擦去,卻被他越擦越多,越擦越紅,這血紅得奪目,不過一會兒讓他雙眼都充了血一般。
隨後,他將她輕輕抱起來攬在懷裡,他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在消逝,不安與心裡的疼痛逐漸疊加,“桑兒,桑兒!你醒醒……”他再次試圖用自己的叫喊聲,讓她睜眼。
在意識到懷中的人再也不會回應時,“啊……”蕭瑾郇終於爆發出撕心裂肺的低吼。
聽見他的叫喊聲,顧言浾衝進來時,就見他將舞姬死死抱在懷裡,一動不動。
金碧輝煌的宮殿,一室幽靜,紅燭搖曳,仿佛是夜色中唯一的溫暖與光明。
燭火映照下,層層疊疊的明黃色羅帳隨風輕舞,宛如晨曦中即將展翅高飛的金色蝴蝶,帶著幾分不舍,幾分決絕。
蕭瑾郇獨自躺在冰冷的龍榻之上,眉頭緊鎖,眼中滿是化不開的愁緒。他緩緩睜開眼,從一場舊夢中掙紮而出,夢境裡,她躺在地上,嘴角還在不斷滲出鮮紅的血,他想靠近她,卻被一雙無形的手拉住,他隻能看著她,看著她漸漸消逝。
他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張泛黃的信紙,那是離儷桑留給他的最後一樣東西。白色宣紙上,沾染了些許血跡,但字跡娟秀還是依稀可見,是她獨有的柳體,但待他看清內容時,每一個字都變成了鋒利的刀刃,深深刺痛著他的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若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你我最好永生永世不相逢。’桑兒,你為何如此決絕?”
蕭瑾郇低聲呢喃,聲音中滿是苦澀與不甘。他想起往日種種,除了那些在戰場上並肩作戰共同度過的日子,還有她嫁給他的那日……如今卻都如同鏡花水月,一觸即碎。
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宮殿的寧靜,蕭瑾郇用手緊緊抵住心口,仿佛這樣就能減輕那瀕臨窒息的痛楚。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不多時額間便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但即便如此,他仍不願讓這份脆弱展現在人前。
“桑兒,對不起……”他喃喃自語,聲音微弱而顫抖。他知道,這句道歉來得太遲,太無力,也早已無法挽回已經失去的一切。
夜深了,風更涼了,宮殿內的紅燭也逐漸燃儘,隻留下一縷青煙,在空中緩緩飄散。蕭瑾郇望著那即將熄滅的燭火,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悲涼。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坐在梧桐樹底下的她。
蕭瑾郇閉上眼睛,世間安得兩全法,他以為隻要將她困在皇宮,就算是冷宮,他總有一日可以讓她愛上他,她也終有一天會心甘情願留下來,留在他身邊。
其實一直看不透她的是他,終究是他貪心了。